&ot;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之所以建议你们不救，是因为即便救好了，她至多也只能活五年。&ot;
庄子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在看着秦峥，眼神中无悲悯，只有看到结局的沉重：&ot;而现在，哪怕是不救她。任凭她这样熬着，也能撑个一年半载。且真论起来，倒是比救治的过程少受些罪。&ot;
他说到这里，又道：&ot;自然，救治过程中，受罪的不止她一人，还包括血亲。&ot;
庄子期已然将话暗示的十分明白了，若要救林氏，作为她唯一的血亲，秦峥怕是要付出些代价。
然而他就像是没听懂似的。只是恭声道：&ot;还请先生告知晚辈，我该怎么做。&ot;
见秦峥这般执着，庄子期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男人嘛，最重要的便是担当。
虽说，这个担当，有些不必要。
反倒是一旁的林氏听懂了他的话，因焦灼的问道：&ot;可是对我儿有危险？&ot;
她一生没给秦峥带来什么，到快死了，不想给他带来灾难。
见林氏又红了眼眶，顾九则是过来轻声安抚她：&ot;母亲别着急，咱们听师父怎么说可好。&ot;
她是相信庄子期的医术的，知道他有多么的出神入化，他既然敢说，必然是有法子的。
庄子期的目光依然落在秦峥的脸上，最后问了一句：&ot;世子确定？&ot;
&ot;确定。&ot;
见秦峥说的这般坚定，庄子期的神色松了松，道：&ot;换血。&ot;
以至亲之血，定期为她换上，再用特有药材洗筋伐髓。其间受罪堪比炼狱。
如此治疗一年，可得三到五年寿数。
且，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下。
&ot;洗筋伐髓的不止是她，还有换血的至亲。&ot;
庄子期说到这里，看着秦峥道：&ot;据我所知，她的子嗣，只你一个吧。&ot;
世人总说为母则刚，让母亲牺牲自己的性命，大抵十个人里面，七八个都会答应。
可若是换过来，那可就是未知了。
而对于庄子期这话，秦峥只是问了一句：&ot;可靠么？&ot;
闻言，庄子期点头：&ot;我既敢说，自然可靠。&ot;
这天下奇人无数，医毒之中更是分门别类。
不是庄子期吹牛，既是中了毒，他敢担保的，便能救治；他若不敢担保的，怕这天下能救的还真不多。
&ot;既如此，便拜托先生了。&ot;
秦峥说完这话。再次长施一礼。
而一旁的林氏早已变了脸色，咬牙道：&ot;不成，我不同意！&ot;
她感动儿子对自己的这一片心，可却不能容许他为了自己牺牲这么多！
&ot;峥儿，为娘一生做错许多事情，如今更不能再来连累你……&ot;
听得林氏这话，秦峥却只是看着她，问道：&ot;你可知这一生，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是什么么？&ot;
林氏骤然愣住，她做错太多，若说最错，便是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可秦峥却只回了她一句：&ot;那便是，从未问过我的意思。&ot;
当年疏远他，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后来屡次让他失望，也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若不是顾九从中掺和，让他误打误撞的发现了母亲的一片心，到了现在，他都会以为，这个母亲比父亲好不了多少。
一样的冷血，一样的，不在意他。
见秦峥失望的眸光，林氏只觉得千言万语，却瞬间如鲠在喉。
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眼泪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ot;峥儿，娘……对不起你。&ot;
顾九见状，拿了帕子给她擦泪，一面轻声安抚道：&ot;母亲，您就当是成全世子的一片心吧。&ot;
她听过庄子期说洗筋伐髓的，只是当时是当笑话听的，可方才却又突然生了别的想法来。
秦峥的身体是有旧伤的，前两年猎场遇刺，他替皇帝挡过刀，后来便落了病根。
前世里她记得秦峥逢阴雨天便要吃药，她嫁过来五年，似乎此次如此。
而这洗筋伐髓……
若是届时药材添加的好，是可以给他去旧伤的！
只剩下现在她不大确定，只是心里有这个想法，便暗自压下了这个念头，打算回头问问庄子期可行性有多大。
一旁的秦峥已然开始跟他确认日期了：&ot;敢问先生。何时可以开始？&ot;
庄子期这会儿倒是开始欣赏秦峥了。
有担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ot;我最后跟你确认一遍，你母亲的毒已经入了肺腑，洗筋伐髓过程艰辛，之后只这几年的时光。可却要赔上你十年寿数，你确定要如此做么？&ot;
有了秦峥方才的话，林氏只敢摇头，却到底不敢阻拦秦峥的想法。
而秦峥，则是眸光清正：&ot;确定。&ot;
莫说是五年，便是三年。一年，他也会如此做。
无关其他，只因这是他的至亲。
林氏早忍不住捂着帕子无声啜泣，顾九也跟着红了眼眶。
这便是她爱的男人。
世人总说他冷清，却不知他心中自有一条准则。
&ot;好。&ot;
庄子期点了点头，回身从小药箱里拿出来一个瓷瓶来，递给顾九道：&ot;这里面的丸药，每日子时服下，连吃三日。三日后，我再来给她看诊。以她情形定后续治疗。&ot;
顾九郑重的将药接了：&ot;多谢师父！&ot;
庄子期拍了拍她的手，复又看向秦峥道：&ot;治疗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我给你三日时间，足够把家里的杂乱事情处理干净了吧？&ot;
听得他这话，秦峥点头应道：&ot;自然，多谢先生。&ot;
这话说的不算清楚，秦峥却很明白，庄子期这是要他尽快处理了家里的毒瘤了。
毕竟，林氏一旦开始治疗，便需的专心致志。而这中间换血也会造成自己的虚弱。
想要不被人趁虚而入，他便得在此之间将家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手全部砍断，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重新扔回地狱里去！
得了秦峥这话，庄子期才满意一笑，复又看向林氏道：&ot;这药吃下去，你大抵这三日不能安眠了。无需担心，吐血失眠乃是正常，尽力吃好喝好，三日后老夫再来。&ot;
事已至此，林氏反驳也无效了。更何况，秦峥都那样说了，她作为母亲，自然只能更努力的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儿子这一片心！
因此林氏郑重地朝着庄子期行了一礼，道：&ot;多谢先生。&ot;
庄子期点了点头，道：&ot;无妨，时候不早，老夫便先走了。&ot;
见他要走，林氏忙的让秦峥夫妇相送，顾九则是笑道：&ot;我去送师父出去吧，世子，您先在这儿陪着母亲，我待会便回来。&ot;
到底才经了这么一场事儿，顾九有些不大放心林氏。
秦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点头道：&ot;好，你去吧，路上慢些。&ot;
他嘱咐了几句，顾九则是笑着应了，方才送了庄子期出门。
只是待得出门之后，顾九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变成了担忧：&ot;师父……&ot;
见顾九这模样，庄子期哪里不明白，当下便嗤了一声，问道：&ot;怎么，担心？还是信不过老夫？&ot;
闻言，顾九忙的摇头道：&ot;我自然是信得过师父的，只是，即便真的治好了，母亲她也只能有五年寿数么？&ot;
算起来，今年林氏也才不到四十岁，即便再有五年，活的也太短了些。
庄子期顿了顿脚步，看着她道：&ot;也不一定。&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