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吓死你(1 / 2)

当空一箭射来,场上诸位都屏息凝神,甚至有胆小的女眷们直接捂住双眼,不敢看这一幕。大臣们心中倒是清楚,这大秦国的公主就算性子再如何骄纵狠毒,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明齐的场子里射杀将军的女儿。

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眼睛所见又是一回事。他们旁观者尚且觉得心跳飞快,那沈妙又会如何?

沈妙静静的看着,她甚至连眼睛都未曾闭上,而是认真的定着朝她掠来的箭矢,仿佛要将这个箭矢看个清清楚楚似的。只是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她神态从容,处变不惊的稳重。

箭矢“咻”的一声,却是轻轻巧巧的,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恰好擦着沈妙的头顶一侧而过。

堪堪避开了那只红彤彤的苹果。

座上的沈丘一下子松了口气,沈信和罗雪雁握紧的手稍稍房开了一些。冯安宁和罗潭拍着胸口,罗凌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掩饰自己担忧的神情。

全场静默无声,皇甫灏原本是笑着的,渐渐地就笑不出来了。

明安公主等了一会儿,并未听到场上传来欢呼声或是对沈妙的嘲弄声,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把扯下缚住眼睛的黑布条,却见对面,沈妙头顶上的苹果仍旧安安稳稳的,她的箭矢就掉在不远处。而那紫衣少女,发丝未乱,衣裳完好,面上一丝惊慌也无,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道:“公主殿下,刚才好似手滑,并未射中呢。”

并未射中呢。

那一句话极轻极淡,却似乎含着最得意的嘲讽,火辣辣的让明安公主的脸颊烫的生疼。

不过愣了刹那,明安公主就反应过来。她看着沈妙,愤怒道:“你刚才一定是动了,是你动了!本宫从来不会失手,要不是你动,本宫怎么会射不中?”

所有人没料到这明安公主会突然发难,便是文惠帝也面露不悦,道:“公主是在说,这宴上数百人都在包庇沈小姐么?”

沈妙站的笔直,从头到尾连避让都不曾避让一下,虽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女子此等胆识,也足以让天下人心折。文惠帝就算再如何忌惮沈家,终归沈家是明齐的人,他一个明齐的帝王怎么能让一个秦国的公主当着他的面胡乱污蔑沈妙?怕是今日他纵容了明安公主的胡闹,明日这皇帝在众臣之间的威信也就一落千丈了。

明安公主心中委屈,看向皇甫灏,皇甫灏阴沉着脸看她,明安公主一个激灵。她不敢再看皇甫灏,转而看向站在一边的睿王,娇滴滴的道:“睿王殿下方才可见清楚了,沈家小姐可有躲避?”说这话的时候,明安公主软着嗓子,眼睛盯着睿王,那模样看的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些赧然。

睿王勾了勾唇,道:“没有。”

明安公主一愣:“睿王殿下是说,沈妙没有躲避?”

“你在质疑本王的眼睛?”睿王反问。他看起来风姿无限,又足以令人心折,然而声音冷下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寒意逼人,不敢直视。

明安公主吓了一跳,却见沈妙站在对面瞧着她,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愿赌服输。还是……公主殿下也输不起?”

“你放肆!”明安公主尖叫。猛地瞧见四下里冲她投来的愤怒目光,忽而又明白这是在明齐的场子,冲沈妙尖叫已经犯了众怒。她看着沈妙,忽而冷笑一声:“本宫有什么输不起的,不过……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本宫射不中,你就射的中么?”

明安公主心里有气,她的步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把弓又是她自小用到大的弓,今日这样的蒙眼步射,明安公主在秦国已经玩过许多年,从来没出过纰漏。她本想给沈妙一点儿小麻烦,为了教训沈家人的无礼,在射穿苹果的同时,射开沈妙的衣襟让她失了体面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射不中?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沈妙有未曾躲避,这让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得意洋洋的提出来比试,结果到最后不仅没让沈妙没脸,自己还没射中,秦国那些公主皇子知道了,便是也要笑话她的。思及此,明安公主对沈妙又多了几分厌恶和怨恨。

沈妙瞧着明安公主的动作,心中微冷。前生在秦国呆了五年,和这位秦国公主打了五年交道。明安公主是个什么性子,沈妙比谁都清楚。明安公主最喜欢这样戏弄她,当着大庭广众“玩”步射的游戏,一箭挑开她的发髻,一箭挑开她的衣襟,偶尔“不小心”,还会擦伤她的身体。明安公主拉开弓的时候,她就知道明安公主打的什么主意,箭矢会从哪个角度飞来,最后会落到哪里,重复了无数次的画面,她怎么会不清楚?

干脆就微微偏头,让箭矢“恰好”擦着她飞过。

没有人会相信明安公主的话,就如同当初没有人相信沈妙的话一般。委屈,被误解,丢脸出丑,也应该让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亲自享受享受。

当然,也不仅仅于此。

沈妙拿着那只红艳艳的苹果,笑道:“换了我,就请公主殿下将这只苹果咬在嘴里吧。”

全场开始还在细微的议论说话,待听清楚沈妙说的是什么话的时候,一瞬间鸦雀无声。

明安公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妙:“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越发尖利,因为带着惶急而显出一片难听的喑哑。

沈妙笑着看她,眸中尚且还带着一点天真的清澈:“公主殿下不是说,这是大秦的玩法,射箭的人指定将苹果放在什么地方。公主殿下要将苹果放在臣女头上,臣女放了,现在……”她大方的笑了笑:“公主殿下若是觉得害怕,换个人来也是可以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明安公主几乎气了个人仰马翻。换了个人,岂不是说她明安公主胆小怕事,输不起,当着明齐、大凉和秦国的人丢脸丢到尽头?

易佩兰倒抽一口凉气,对沈玥道:“她疯了吧?怎么敢与明安公主对上?”

原先的校验场上,沈妙和蔡霖对峙,因着沈信的官职本就不比蔡大人低。可如今对方是一国公主,沈妙也敢这般挑衅,就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了。蔡霖和蔡大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一声,原先还以为沈妙是针对他,如今看来,沈妙连一国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子席上亦是一片唏嘘,离王笑的颇有深意:“这位沈家小姐,倒是记仇的很啊。”

明安公主死死瞪着沈妙,迎着她那般锋利的目光,沈妙也只是浅浅笑着。无奈之下,明安公主只得求助的望向皇甫灏。

皇甫灏轻咳一声,也有些愤怒沈妙的不识抬举,明安公主代表的也是大秦的脸面,他总不能放着明安公主不满。于是便看着文惠帝,又扫了一眼沈妙道:“游戏而已,怎么明齐的小姐都是如此不依不饶?”

文惠帝看向沈家人。

沈信和罗雪雁自顾自的喝茶,好似没有听到上头的话。沈丘和罗凌好整以暇的看着上头,却是不表态。冯安宁和罗潭两人倒是紧紧盯着明安公主,目光颇为愤愤不平。

沈家这态度也是很明了了,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就是这么明晃晃的和明安公主杠上了。沈信肚子里也有气,方才沈妙被明安公主咄咄逼人一点儿退路也没有,现在自然也轮到明安公主尝尝这种滋味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明安公主算计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被人算计是什么滋味。既然沈家已经被摆在了风口浪尖,既然秦国人一开始就是针对沈家行事,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沈信的暴脾气一上来,想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便是今日射死了明安公主,那也拉倒。

文惠帝看着沈信这态度,心中了然。沈信本就护短,何况是关乎沈妙。既然沈信要自己出头做这个靶子,文惠帝乐见其成,况且,他也不喜欢明安公主这般不将明齐放在眼里的骄纵性子,打算杀一杀明安公主的威风,就笑着对皇甫灏道:“都是孩子们之间的游戏,太子何必如此忧心。既然他们玩的开心,朕自然不会阻拦。”

皇甫灏没料到沈家竟然是个硬钉子,更没料到文惠帝这个老狐狸想坐山观虎斗,一时间也没了法子。况且明齐的大臣也渐渐胆大了起来,开始窃窃私语,要是真的拒绝了,秦国的面子里子可就真的没了。他警告的瞪了一眼明安公主,道:“明安,既然是你提出来的,就和沈小姐玩到底吧。”他又扫了一眼沈妙,意味深长道:“沈小姐既然是玩,必然不会伤了你的。”

言外之意便是,明安公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沈妙也定会付出代价。

这般威胁的话,沈妙听了也只是一笑:“放心吧公主殿下,既然咱们未签生死状,臣女一定不会伤到公主殿下的。”

她越是这么说,明安公主就越是觉得不安。可如今骑虎难下,她便只有依照沈妙所说的做,走到另一边,明安公主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都往沈妙身上剜。她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哂笑道:“不过沈小姐,本宫的那把弓不是人人都能拉得动的,只怕你……。”

“拉不起”三个字还未出口,便见沈妙已经轻松地拉起了弓。

和明安公主拉的吃力不同,沈妙拉弓的姿势极为优美,拉的也十分轻松,仿佛这弓已经陪伴了她数十年,而她也上手的十分熟练。她笑着看向明安公主,迎着明安公主不可置信的目光,淡淡道:“好弓,公主殿下的弓,我用着也十分顺手,多谢了。”

她招手,吩咐侍女为她绑上黑布条在眼睛。那侍女刚要动弹,却见睿王将侍女托盘上的黑布条捻起,在指尖把玩一转,众人诧异瞧着他,睿王走到沈妙身后,一手自身后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另一只手将黑布条绕到沈妙的眼睛上。

罗潭瞪大眼睛,拉着冯安宁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睿王的这个举动,好奇的不知是罗潭。高座上的文惠帝眉头都微微皱起,明安公主更是眼含嫉妒的瞧着沈妙,眼底杀意弥漫。

沈妙被缚住面前的视线,什么都瞧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背后的人动作温和轻柔,他的指尖冰凉,无意间触到沈妙的脸颊时,如同雪花亲吻在衣襟,有种淡淡的凉意。却又不知为何,被触碰过的地方,又浅浅的灼热起来。

等到后面的人再无动作时,沈妙才对着明安公主的方向,拉弓搭箭。

众人都凝神屏息瞧着她的动作,心中皆是紧张不已。有的人暗中埋怨沈妙为何要如此,让明安公主将苹果咬在嘴里,固然可以羞辱明安公主。可这也就意味着,沈妙一个不慎,便会将明安公主射伤,甚至丢了性命。秦国公主在明齐丢了性命,秦国岂会善罢甘休,沈妙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怕也是不够的,还会连累整个明齐。若是想让明安公主安然无恙,就只得故意射的老偏,这样一来,明齐还是会丢面子。

想来想去,除非沈妙一箭射中明安公主嘴里的苹果才能赢得漂亮。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甫灏紧紧盯着沈妙,别人不清楚,明安公主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清楚明安公主的那把弓究竟有多重。寻常女子是拉不动那把弓的,便是有武艺傍身的,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得先和那把弓磨合一阵子方才行。可是刚刚沈妙随意拉了一下弓,那种纯熟的姿态,熟练地手势,轻松地神情,让人怀疑,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摸了无数次这把弓,才能用的如此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