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只觉得自己看错了。</p>

与此同时，从前见过、与眼前这条直线相同的情形，完整地浮上心头。</p>

第一次，是十岁那年，在爸爸的病床前。</p>

那时候，她尚不理解那条直线的意义，只知道妈妈看见那条直线之后，整个人突然就晕了过去。</p>

在她眼前，爸爸失去了知觉，妈妈同样失去了知觉。</p>

后来，她就没有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p>

第二次，是笑笑走的时候。</p>

那时候，笑笑的病情已经很严重，而她也已经从不敢相信，到渐渐接受。</p>

那条直线出现的时候，她很平静地握着笑笑冰凉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亲吻着。</p>

直至身后的叶惜伸出手来抱住她哭出声，她的眼泪才终于掉下来。</p>

而现在，换成了叶惜躺在病床上，那条直线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p>

她曾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可是原来还有，还有……</p>

慕浅咬着唇，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再去看那台仪器时，上面却依旧是一条直线。</p>

她不敢相信，忍不住转头去看霍靳西，想要从霍靳西那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p>

霍靳西面容沉静，向来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竟透出一丝悲悯。</p>

他伸出手来握住了她。</p>

慕浅再次转头，这一次，她看见了叶瑾帆。</p>

叶瑾帆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立在旁边，看着病房里的情形，面无血色，容颜惨绝，如同已经失去了灵魂。</p>

慕浅却突然就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衣领。</p>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说，“你给我进去！她最爱的人是你，她最放不下的人是你！你进去，叫她醒过来！你去叫她醒过来！”</p>

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说，叶瑾帆始终僵硬失魂，眼眸之中一丝焦距也无。</p>

直到病房门打开，原本在进行抢救的医护人员渐次走出。</p>

“叶先生。”有人轻声开口，“我们尽力了，叶小姐已经去了……”</p>

直到听见这句话，叶瑾帆才似乎终于从失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p>

他整个人仍是僵硬的，有些艰难地看了医生一眼，随后才哑着嗓子说出三个字：“不可能……”</p>

他口中再没有其他言语，只有这三个字不停地重复：“不可能，不可能……”</p>

他一面说，一面拨开眼前的人，冲进了房间。</p>

而慕浅在听见医生那句话的瞬间，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片混沌的世界里，她连自己也感知不到。</p>

隔了很久，她才朦朦胧胧地感知到，似乎有人一直在用力拉着她，拽着她。</p>

终于恢复感知的瞬间，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霍靳西。</p>

霍靳西握着她，揽着她，将她拥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鬓角，声音很低，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没事的，至少她不用再经历痛苦……”</p>

她有些恍惚地自他怀中转头，看见了病房内，将叶惜紧紧抱在怀中的叶瑾帆。</p>

叶瑾帆应该很用力，因为慕浅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青筋暴起的手臂、脖子和额头，可是他怀中的叶惜，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p>

她应该是不痛的吧？</p>

撞车前的心痛，撞车后的身体痛，以及躺在病床上苦苦挣扎的痛……她应该都感知不到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