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多日，乔顺刚正想活动下筋骨，摁住张竹阳，一顿拳打脚踢。</p>
杀道六品打一个没修为的，下手稍微重些，这人就没命了。</p>
幸亏马广利手快，上前拦住了乔顺刚：“乔千户，不能再打了，打死他却不好交代。”</p>
徐志穹拿着罪状蹲在张竹阳面前：“签了吧！”</p>
张竹阳气息奄奄道：“留我性命，我签就是了。”</p>
张竹阳签了字，摁了手印，徐志穹收起了罪状：“这罪状我们替你留着，船契和身契我们也替你留着，这两位娘子等画了供，你自己把她们带回府上，好好养着。”</p>
说完，徐志穹摸了摸张竹阳的脑袋，五寸多的罪业，他舍不得呀。</p>
可舍不得也不行，现在不能杀了他。</p>
张竹阳刚上书弹劾掌灯衙门，如果现在治张竹阳的罪，挟私报复的事情就洗不清了，哪怕张竹阳罪证属实，掌灯衙门依然会遭到皇帝的打压。</p>
只要攥住了把柄，不用担心张竹阳日后不老实。</p>
两个女子在供状上画了押，事情就算办完了。</p>
乔顺刚怎么会知道张竹阳在这条画舫上？</p>
因为他收到了青衣阁的消息，青衣阁在望安河上有暗子，最近一直在留意张竹阳的动向。</p>
众人下了船，一并回皇城司复命，钟参对掌灯衙门大加赞赏，姜飞莉面露不悦：“指挥使，我们也是出了力的。”</p>
钟参笑道：“都出了力，都有赏，再把吴自清收拾了，到时候有重赏。”</p>
出了皇城司，尉迟兰沉着脸对徐志穹道：“事情是我们办的，风头都被你们抢去了。”</p>
乔顺刚哼了一声：“小泵娘，你还不懂这里的规矩，风头不是谁都能出的，我们衙门皮糙肉厚，经得起捶打，你们青衣阁细皮嫩肉，得罪御史的事情，还是避开的好。”</p>
尉迟兰哼一声：“说这哑谜作甚？好像你们还背了黑锅似的。”</p>
“黑锅谈不上，我们也不怕背，”乔顺刚笑道，“你若是想争一回脸，且在吴自清身上多用些心思，若是能扳倒了他，功劳我们衙门一分都不要，全都归你们！”</p>
吴自清确实不好对付。</p>
青衣阁查了五天，在他身上几乎没查到破绽。</p>
这人不贪财，不贪色，在政绩上也几乎找不到污点，唯一有迹可循的，是他在六公主的指使下，弹劾过一些大臣，这本来也是御史台的本分，无可厚非。</p>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次日上午，徐志穹准备拜访一下这位廉吏，尉迟兰随之同行，伺机打探消息。</p>
两人来到吴自清府上，见门前围了一群人。</p>
府门前绑着一名家仆，吴自清举着皮鞭往死里打，那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再多几鞭子，估计就没命了。</p>
这人犯了什么罪过？</p>
头上的罪业不长啊，五分都不到。</p>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吴自清怎敢乱用私刑？</p>
这算不算把柄？</p>
周围人纷纷议论，一人道：“这恶仆该杀，敢在吴御史府上偷东西。”</p>
另一人道：“吴御史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天却要将他活活打死！”</p>
“当真要打死吗？”</p>
“你当说笑怎地？前些日子，有个婢女偷藏了二百文菜钱，就在这被御史活活打死了！柱子上的血都没干！”</p>
眼看这家仆也要被活活打死，徐志穹上前喝道：“住手！”</p>
吴自清停了手，看向徐志穹，问道：“汝乃何人？”</p>
“掌灯衙门青灯郎，徐志穹。”</p>
一听是提灯郎，吴自清冷冷一笑，满是不屑：“恶犬作声，敢来我门前咬人？”</p>
他骂徐志穹是狗。</p>
骂人是御史的基本功。</p>
徐志穹若是和他理论几句，他会借题发挥，把徐志穹连同整个掌灯衙门，乃至整个皇城司骂的连狗都不如。</p>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徐志穹也笑了。</p>
他指着那仆人道：“我若不作声，这人还真就被恶犬咬死了。”</p>
不跟你理论，我也骂你是狗。</p>
吴自清收去笑容，剑眉倒竖：“我自惩戒恶仆，与你何干？”</p>
徐志穹道：“主无故杀仆，当流放百里，你不知律法吗？”</p>
“亏你也敢说律法！”吴自清冷笑道，“此仆盗我家财，怎说无故！杀之无违律法！”</p>
这还真不是歪理，按大宣律，主人无故杀了仆人，要流放百里，但如果仆人盗取主人家财，主人有权惩戒仆人，哪怕失手把仆人打死，也算无罪。</p>
看热闹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有人偷偷问道：“这人是谁呀？敢和吴御史叫板？”</p>
另一人道：“是徐灯郎，也不是善茬，这回有热闹看了。”</p>
尉迟兰也为徐志穹捏着一把汗，这仆人若是偷盗坐实，徐志穹确实不该干预，弄不好又要让吴自清参上一本。</p>
徐志穹问道：“这仆人偷了你多少钱？”</p>
吴自清沉着脸道：“此乃吴某家事，与你无干！”</p>
那家仆拼命喊道：“五个钱，就五个钱，我在门口捡到的，不是偷的！”</p>
众人闻言惊呼：“五个钱，便要打死人，这也……”</p>
吴自清怒道：“在我门前捡到，还不算偷，你真死不悔改！”</p>
言罢，吴自清举起鞭子又要打。</p>
“且慢！”徐志穹喝道，“且不论这钱是不是偷的，但为了五个铜钱，你就想取他性命吗？”</p>
“愚夫不足与语，”吴自清冷笑道，“你可知圣人有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p>
徐志穹一怔，没想到大宣也有这个典故。</p>
吴自清接着说道：“你只当五个钱是小数，他一天偷走五文钱，日积月累却能把吴某一家偷得干干净净，吴某家里偷光了，却又要去偷别家，这等祸害难道不该杀？吴某容不得这等恶仆，更容不得这等恶贼，今杀之有理！”</p>
围观的人附和道：“吴御史说的对，该杀！”</p>
“偷东西就该杀，杀之有理！”</p>
“好个杀之有理！”徐志穹冷笑道，“一日一人，千日千人，蚊蝇吮血，蚀骨销魂！你草菅人命，一天杀一个人，日积月累，把你家的家仆都杀光了，却想把大宣都千万苍生赶尽杀绝吗？你分明有不臣之心！”</p>
围观者瞬间安静下来，他们觉得徐志穹说的也有道理。</p>
“你！”吴自清举起马鞭指着徐志穹，“匹夫张狂！”</p>
“你想作甚？”徐志穹垂着眼角，拔出了佩刀，“你拿兵刃指着我作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