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知县马孝成召集县城百姓夹道相迎。</p>
时辰尚早，但柯德训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在潢县驻扎下了。</p>
潢县距离神临城不足百里，按照以往的规矩，洪振康应当派人亲自来接。</p>
可洪振康没来，前来迎接柯德训的，是吏部侍郎潘清吉。</p>
看着眼前这个区区三品侍郎，柯德训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带人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宅院，将主人驱逐出去，带人就此住下。</p>
潘清吉知道柯德训心怀不满，赶紧命人回京送信。</p>
知县马孝成很是尴尬，看柯德训不走了，且让夹道相迎的百姓暂时撤下，待来日柯德训启程时再去相送。</p>
没想到此举惹恼了柯德训。</p>
“我们来了，你们却不欢喜么？”</p>
“欢喜，欢喜！”马孝成赶紧解释道，“我怕那些无知乡民吵闹，打搅圣使歇息。”</p>
“既是嫌他们吵闹，为何让他们来此迎我？”</p>
“我，这是一时虑事不周……”马孝成不知该说些什么。</p>
柯德训笑道：“我这人喜欢热闹，不怕打搅，你让他们回来，继续喊那句图努千乘，永世盟好，我就喜欢听这句。”</p>
马孝成赶紧把百姓召集回来，继续站在路边呼喊。</p>
这一喊，整整喊了半日。</p>
百姓们又饿又渴，渐渐喊不出声音，一个老翁哑着嗓子骂道：“千刀万剐的宣人，如不是他们出兵打了图努，我等为何要受这等苦？”</p>
一名中年妇人在旁附和道：“说的是，宣人就是不安好心！”</p>
等到入夜时分，本以为图努使者也该睡下了，没料到，柯德训突然下令，即刻启程。</p>
既是启程，知县还得让百姓哑着嗓子呼喊，夹道相送。</p>
走到大街中央，柯德训突然收住了缰绳，看着道路两旁的百姓。</p>
看柯德训似乎有话要说，吏部侍郎潘清吉赶紧让众人收声。</p>
见众人安静下来，柯德训高声道：“我大图努的使者波捏来，是个尊贵而高尚的人，他被你们夜郎国的恶贼给杀害了！</p>
而今，我即将前往你们的都城，给波捏来讨回一个公道，在出发之前，我要祭奠波捏来高贵的灵魂。”</p>
潘清吉一怔，他要祭典波捏来？</p>
如何祭奠？给他摆个灵堂？</p>
图努人的灵堂什么样？也用香烛和牌位么？潘清吉对图努的习俗还真不太熟悉。</p>
柯德训对潘清吉道：“你给我准备些祭品，我要一百颗人头。”</p>
潘清吉惊呼一声：“圣使，息怒，波捏来大人之遭遇，卑职亦深感悲痛，此事自有神君做主，还请圣使……”</p>
“你不给？”柯德训笑道，“也罢，我自己拿，你们千乘人，命很贱，比地上的蚂蚁还贱，一百个人头，只怕波捏来都不满意。”</p>
他回身对部下道：“给我取一百颗人头回来！”</p>
部下并不觉得意外，这是柯德训预先制定好的计划。</p>
他们来到潢县，洪振康没有迎接。</p>
柯德训感觉到了轻视，严重的轻视。</p>
千乘国正在投靠宣国，如果他们就这么走进京城，只会看到千乘人的猖狂，只会遭受更严重的轻视。</p>
柯德训很了解千乘人，他们猖狂，是因为他们忘记了苦痛，当他们想起苦痛的滋味，才会想起对图奴的仰视和尊重。</p>
柯德训一声令下，五十个图努人，骑着战马，挥舞着弯刀冲向了人群。</p>
潘清吉拔腿就跑，在他的带动下，百姓惊慌失措，跟着一起跑。</p>
知县马孝成高呼一声道：“莫要乱，让侍郎大人先走！”</p>
话音未落，柯德训的侄子，年轻的图奴使者罗科夫，上前一刀砍了马孝成的脑袋。</p>
他提着马孝成的脑袋，丢到了人群之中，看着人头落在人群当中，尽情的享受着千乘人的哀嚎和呼喊。</p>
人潮在呼喊之中奔逃。</p>
可有几个人没逃，他们站在道路中央，特别的显眼。</p>
那几个人，手里提着灯笼。</p>
马孝成的人头滚落到徐志穹的脚边，碰到了徐志穹的靴子。</p>
徐志穹看了看地上人头，转脸看了看身边的楚禾：“他砸我脚了，有点疼。”</p>
楚禾皱眉道：“这是重罪。”</p>
罗科夫没听清楚禾的话，骑着战马，举着带血的弯刀，看着徐志穹，放声笑道：“还真有不怕死的千乘人。”</p>
楚禾喝道：“狗养的毛刹，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是宣人。”</p>
一听宣人两个字，罗科夫一惊，坐在马上不敢乱动。</p>
柯德训赶上前来，看着徐志穹等人，喝道：“你们既是宣人，为何来到此地？”</p>
徐志穹垂着眼角道：“这干你甚事？”</p>
柯德训抿抿嘴唇道：“我们是大图努来的使者……”</p>
“这干我甚事？”徐志穹语气不见起伏。</p>
柯德训拉住缰绳，准备调转马头：“我等不与你们计较，咱们各走各路！”</p>
“各走各路？”徐志穹笑着摇头，“阳间没有你们能走的路了，袭击提灯郎，你知罪？”</p>
提灯郎？</p>
千乘国怎么会有提灯郎！</p>
柯德训听过提灯郎的名声，赶紧催马道：“这是千乘的地界，你们提灯郎是宣国的官……”</p>
“袭击大宣使者，你知罪？”</p>
柯德训赶紧下令：“快走！”</p>
徐志穹笑道：“我且说了，你没路走，提灯郎，掌灯！”</p>
掌灯判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