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突然想起，青鬼谎称失踪的、雁沐雪的尸体，应当还在芳春院才对。但他们当时的确没能再找到它，果然是按照计划被收走了。只是他们没想到，带走尸体的正是殁影阁的佘氿。他应当是用皋月君给的娲堇华令牌穿梭于六道灵脉，并将尸体带给邬远归看的。</p>

这样一来，雁沐雪的确是邬远归买凶所杀的事，是板上钉钉了。而佘氿所走过的灵脉，兴许正是他们来时所用的。</p>

可惜施无弃他们并没有令牌护体。</p>

眼看慕琬变了脸色，佘氿饶有兴趣地接着说：</p>

“你生气了吗？生气了吧。要不我再跟你说件生气的事儿？你不好奇她的尸体……”</p>

“闭嘴！”</p>

“还是你亲爱的大师兄‘下令’的呢，确定没有要找的东西就把她——”</p>

“我让你闭嘴！”</p>

说到底，还不够成熟——但在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挑衅下，任何人要保持理性都是很困难的事。慕琬跃身而起，以伞剑斩向面前啰嗦的那张嘴。但这是一瞬，她的伞掠过一个诡异的蛇影，而原先应该站着人的地方什么也没有。</p>

“没礼貌，让我说完——还算好吃。”</p>

蛇影在身后的石块上闪现，她立刻转身横劈过去。那些影子只是不断地消失、出现、消失，再度出现。不一会她便累的气喘吁吁，放弃了无谓的攻击。但当她回过神时，四周已经布满了吐着信子的、可怕的毒蛇。那些都是佘氿出现过的地方。</p>

“我累啦，你先和它们玩玩吧。”</p>

河岸边的毒蛇圈外，佘氿悠闲地看起了戏。但就在下一刻，他脸色一变。</p>

——有一侧的蛇在尚未攻击前，便被齐刷刷地斩断成两截。而每一条，都精准地砍在七寸之上。并且，只用了一剑。</p>

“我们不想玩。”</p>

黛鸾斜着桃木剑，语气清冷，目光坚毅。剑身上沾了蛇血，顺着木头滴落下来，还未碰到地上就“嗞”的一声消失了。那些被斩断的蛇，也都在地上冒出丝丝黑烟，瞬间不见。只有草丛被腐蚀出了一道道漆黑的痕迹。</p>

“阿凌，你会使扇子是吧？”她转而看向谢花凌，以询问似的目光。</p>

“……嗯。”</p>

山海欣慰地笑了笑，转而问她：“那你怕吗？”</p>

“本来有一点，但现在不怕了。”</p>

说罢，谢花凌展开了扇子，目光与他们一般坚定。轻薄的纸质折扇如锋利的刀刃，在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毒蛇间挥舞，一一斩杀。几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对方险些受到攻击时也能立刻帮忙。寻也露出獠牙，甩动那带着两枚利刃的尾巴，将这些幻化出的毒蛇如数切碎。</p>

“啧……”</p>

佘氿感慨出声，有些欣赏，但更多的是不满。他不想出更多的力了，便回过头望向河对岸。而那些邬远归的爪牙尚未赶来，也不知要耽误多久。</p>

“别分心——”</p>

当他听到慕琬声音的一瞬，刚转过头，他立刻被踢进了河里。慕琬的竖直插在土地里，她双手抓着伞身荡过来，就这么给了疏忽大意的佘氿一脚。</p>

岸上的蛇都消失了。</p>

慕琬最后看了一眼河面，却没有转过身去。因为她注意到，大量不规则的、污浊的气泡从河里不断涌现。如同一锅沸腾的泥水，整个清澈的河都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浑浊。</p>

“快走。”山海催促他们上了坐骑。</p>

来不及了。</p>

整个河道里的水受到某种命令的控制，如一条沉睡的龙般站起了身。不……应该说是一条巨蟒。浑水塑身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像一座活过来的山，像惊涛巨浪。它没有信子，也没有獠牙，却无比庞大，所有上游流下来的水还在使他不断膨胀着。</p>

佘氿身上一滴水也没有。他笔直地站立在蛇头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们。</p>

她竟然忘记了——这家伙是精通水性的好手。</p>

这时候，几人已经跑出了一小段距离。但那巨蟒实在是太大了，如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身后所有的岩石与树木。它吐出信子——是一截儿水，谢花谣用尽力气撑开伞，挡过了一劫。那水溅射到四周，所有的草木都被腐蚀成了黑炭似的东西。</p>

所有的动物都和他们一并跑着，即使筋疲力尽也不敢懈怠。稍微放松一瞬可就没命了。慕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墟——不，那全部都不见了，被水制的蛇神所覆盖，所吞噬。所经之处，片甲不留。</p>

她攥紧了拳头。</p>

雪砚宗不是她认识的雪砚宗了，但雪砚谷不能变成她不认识的雪砚谷。</p>

乌云在刹那间翻滚涌现，遮住了月亮，遮住了一切。佘氿皱起眉，抬头看了一眼。</p>

天狗怪异的叫声从云霄传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