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这么说吧?再怎么说这里是我的主场。且让我去会会它。”</p>
说罢朽月君就朝着战场走去了。相比卯月君能做的也十分有限,他最多只能保全自己不出什么意外。神无君跟上去,但稍作停顿,回头看了一眼问萤。</p>
他没有办法——他自己连感伤的时间也没有。神无君望向凛天师所在的方向,因为有些远,一些灵力的特征并不能完好地传达,但似乎……确实少了些什么。</p>
而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出现了。</p>
凛天师还在焦头烂额。他将所有招魂与换魂的法子都想了一遍,甚至包括那些禁忌的法术。但这种层次的法术对法器有极高的要求,他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筹备。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麻烦,他当然知道这点。何况……他最担心的是,谢辙在回来的路上回头了。那样一来任何常规的手段都将无济于事。</p>
“天师……”守在那儿的阮缃突然说,“他好像动了一下?”</p>
“谁?”</p>
凛天师回过头去。他知道阮缃不像会开玩笑的孩子,何况是这种时候。而就在他看向谢辙的那一刻,他却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简直像诈尸一样。</p>
“呀!”</p>
阮缃吓得跑开,到皋月君身边去了。皋月君缓缓睁开眼,只静默地看向谢辙。</p>
“你……”</p>
“都还过得挺好吧?”</p>
的确是谢辙的声音没错。但是在这副躯体之中的,究竟是谁呢?</p>
迷失在冥界的灵魂,躯体确实极有可能被孤魂野鬼占据。首先不太可能是人间的游魂,环境里并不存在这种东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情况则凶险很多。他记得很清楚,如月君就曾两度遭遇相似的情况。可眼下鸠占鹊巢的,却有着如此清晰的表述能力,这证明他是能在不定条件下维持稳定的、更为可怕的什么。</p>
“等等,你是——”</p>
“久违的人间的空气竟然有点浑浊,这是怎么回事?”“谢辙”笑起来,视线越过凛天师。不等对方回答什么,他又说:“你们真是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啊。”</p>
凛天师疯狂的回忆着。他突然意识到,兴许最早解放全盛姿态的恶,并非邪见——而是妄语。在朱砂漠中,他不也是将自己物化成了别的什么,甚至超过了物质层面的意义吗?他的存在与地狱相连……兴许是魂魄仍在人间,或人道与地狱道的裂隙中维持和现世的联系,只是躯体以“有色”的形式存在于地狱之中。佘子殊则相反,她的灵魂植根地狱,骨与肉的身躯停留在人间。</p>
也就是说,那时的妄语只是将最为反常的、伤害最大的部分放在人间之外的地方。不过或许有些取巧,因为在人间外更容易做到。而像邪见这样的,对人间的伤害则很大了。想想看当时诸位遭受到的环境,实则不也是“妄语”的一种有色的形式吗——这男的早就剥离自身的“人性”了。</p>
真是小看他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p>
“是你利诱谢公子偏离正途。”凛天师完全明白了,“你不????????????????是一心想脱离人间吗?你又来这出‘借尸还魂’,回来做什么?”</p>
“或许是因为我发现……以舞弊的手段达到这般境界,是行不通的。”“谢辙”泛着他熟悉的笑意道,“天师,您一定记得三界吧?欲界、色界、无色界,若想达到这三种拥有实处的地界,就要经过另外三种行为的境界——断、离、灭。”</p>
这话是阮缃听不懂的,但凛天师可以。断界、离界、灭界,比起那些有迹可循的、落到实处的三界之称,更强调的是行为的境界。断,则从欲界到了色界;离,则从有色前往无色;灭,便是修习之人常说的“跳出三界外”了。但他突然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做什么?难道……</p>
“莫要担心。我只是,重来人间走一遭罢了。这副身体并不会有事。虽然对他原来的主人已经没用了,你们大可以狠下心来,直接将其歼灭。”</p>
可话音刚落,“谢辙”一挥衣袖,便不见踪影了。凛天师立刻奔到天台边缘,发现庭院里也只有错愕的叶雪词一人。看来她已经知道了,而妄语也并不是从这里离开。那他去哪儿了?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涌起。</p>
独自一人抱着兄长的问萤,在抬头见到熟悉的人影时,忍不住啜泣起来。</p>
“我不知道怎么办,”她自顾自地说,“谢公子,你告诉我,他还有救对吗?”</p>
“……我很抱歉。”她只听到这样的回答。“也许有办法让他轻松点,这样更好。”</p>
问萤几乎是尖叫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你也这么说?你们都这样认为的话,那不就、那不就证明——这样才是对的、是更好的吗?”</p>
“你只是不忍让他人伤害他。你不想接受他被是被杀害的,这样的事实。”</p>
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蛊惑性。忧愁的阴影下,问萤的意志在逐渐澹去。他接着说:</p>
“或许骨肉相接的你来这么做,这样更好。也只有你,他才能最安详地走完这段路。为他拂去痛苦吧,然后接纳他……对所有人都好——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们永远在一起。”</p>
我们永远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