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爷默默上前，低声道：“殿下，能让臣与陛下说几句话吗？”</p>

太子默默让开，退到了一边。</p>

沈老爷蹲在床边，看着皇帝。</p>

两个人目光交汇，皇帝努力张口，说了几句什么。</p>

沈毅附耳过去，只听到了一两个模糊的词。</p>

他回头看了看太子，太子又退后了四五步。</p>

沈老爷叹了口气，这才轻声道：“陛下您…猜的很对，臣是有一些事情瞒着陛下。”</p>

“当年…”</p>

沈某人闭上眼睛，回忆起了二三十年的旧事，他声音低沉。</p>

“洪德五年，臣被诬入狱，几乎被打死在狱中，生死之间，弥留之际…”</p>

说到这里，沈毅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皇帝理解，他顿了顿，说道：“就像是…就像是做了个梦一般。”</p>

“黄粱一梦。”</p>

“梦里，是另外一个人间，也是另外一个人生。”</p>

“一梦醒来，臣依旧在牢里，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p>

“或者说，成了另外一个沈毅。”</p>

皇帝努力睁开眼睛，目光中露出询问之色。</p>

沈毅默默说道：“是，臣的一些本事，仿佛是梦中所得。”</p>

“到如今二十七年过去了。”</p>

沈毅叹了口气：“梦中的那个沈毅，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p>

皇帝呼吸急促了起来，努力张口。</p>

沈毅附耳过去。</p>

皇帝陛下声音轻微。</p>

“是…是物自动…”</p>

“是。”</p>

沈毅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再靠近了一些，开口道：“那是个…没有皇帝的地方。”</p>

“百姓…十成里，有九成九能吃得上饭，穿的上衣。”</p>

皇帝陛下闭上眼睛。</p>

“朕…”</p>

他声音沙哑，努力说出几个字：“朕明白你了…”</p>

到现在，皇帝陛下才终于明白，科考士族出身的沈毅，为什么从来不与官员们站在一起，为什么一直心心念念，想让百姓吃饱饭。</p>

为什么，这个臣子与朝廷，似乎总有些格格不入。</p>

为什么，他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p>

为什么他…不想当皇帝。</p>

洪德帝已经全然没了力气，不过又似乎能说出来话了。</p>

他看着沈毅，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p>

“朕…”</p>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最后的几个字。</p>

“也…想去…看…”</p>

最后一个“看”字还没有说出口，一股无可匹敌的困意袭来，洪德皇帝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光明一片。</p>

朦胧中，他似乎真的瞧见了一个新世界。</p>

一个车自行，物自动，光怪陆离的世界。</p>

一个百姓们人人吃得饱饭，穿的暖衣的世界。</p>

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沈毅，衣着古怪，正冲着他招手。</p>

洪德帝浑浑噩噩，迈步上前，跟着这个衣着古怪的沈毅越走越远。</p>

模模糊糊之中，他似乎听到了身后有一些朦胧的声音。</p>

但是声音太过朦胧，实在是听不太清楚。</p>

于是乎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声音似乎清楚了一些。</p>

皇帝有些好奇，正要继续听清楚，却被那个古怪的沈毅催着往前走。</p>

这会儿，他腿脚似乎好了，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没多久就走出极远。</p>

等一直走到道路的尽头，洪德帝才猛地回头。</p>

这个时候，他才听清楚那一声声哭喊。</p>

而且声音愈发清晰，带着浓浓的悲伤。</p>

“陛下…”</p>

“大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