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勉站在荣知堂门外, 犹犹豫豫的不敢进去, 他看到荣平正在忙着看病,那病人很有特色,嘴唇上留着一抹鼠须。
“是痰症, 很严重的痰症。”荣平迅速下了诊疗结果。
在这个世界的医学界, 称体内液体不正常地黏稠者为痰,与平时吐的痰不是一回事。这个人应该一开始察觉到不对, 但依仗着自己是医生,治疗了一番,后来没什么效果,身体却逐渐亏虚,于是进行了温补。于是导致他体内原本的痰邪,被补住凝结, 如今身上的痰核到处都是。“你这症状一看就是吃了许多参。”
不是当初坑了那么多的乡邻也没钱买那么多人参,吃参却让他病情更糟, 如今家破人困,也是报应不爽。荣平回身去柜台后捣鼓了半晌,然后拿着一个纸包出来。鼠须大夫直勾勾盯着那药,活像那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冲水喝了就行。”
“这么简单”
“你可以不信。”
陆勉默默看着, 本就不好意思来见荣平的他, 愈发羞愧。他听说这个鼠须郎中的事情,荣平能救开罪于己的冤家对头,自然也能救他这个“敌人”,那种举动不与任何“私情”相关。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所谓医中圣人莫过如此。再想想自己以前为私欲为私利造下的孽, 他愈发觉得自己连站在荣平门前都不配。
陆勉长叹一声,托人把一本书送给荣平,自己悄然转身离开。
皇帝念在他自首认罪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没有杀头,而是罢免了他的职务,没收了全部产业,逐出京城。
荣平看到薄书的刹那,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父亲当年的行医笔记,他当初在太医院工作,后宫所有贵人宫女太监的医案都专门有收录,私人是不允许留用的,父亲留下的这本更多是一些医学上的疑问和体会。在他死后,这本书也被查抄了,一直在陆勉那里,现在又回到了荣平手中。
荣平连夜翻阅,学习父亲的智慧,但看着看着,却发现一条记录,“七皇子之诞,胎毛繁密,神完气足,虽是七月而生,却是足月气象,怪哉。”
这条信息写了以后,又涂抹过,荣平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作为一个大夫,荣平立时觉得其中有些猫腻,照着这样的日子算,那苏羽环可是在冷宫里时就怀上七皇子了。
啧,冷宫里都能被帝王临幸怀孕,这运道也是没谁了。
“荣神医,哎呀容姑娘您叫老奴好找。”
荣平听到呼唤,一抬头却发现是个宦官,当初在皇宫时,两人还照过面,这陈姓太监是帝王身边的红人。
陈公公哑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林缈扇子一扶,稳稳撑住了差点跌倒的他。
“是陛下,陛下不好了”陈公公抹了把汗“请快跟我进宫。”
荣平犹疑一瞬,便听到林缈说“你父亲之死,皇帝已经明面上平反,你若心里还有不甘,也得他活着才好施展,不是吗”
荣平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皇帝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一路上,她大概听陈公公讲述了原委。皇帝前段时间偶然伤寒,原本不是大病,但因为长久积劳,病转沉笃。他原本歇在养心殿里,但苏羽环不知怎么的,溜进去,亲自喂陛下吃汤药,这一吃,皇帝就当即就不好了。
陈公公的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原本被降级的后妃通过各种手段重新获宠也是常事,尤其苏羽环有着冷宫逆袭贵妃的成功经历,所以必然是某个小太监又在她身上押了宝,放她进养心殿。谁知道苏羽环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谋害皇帝
“陛下爱臣妾那陛下既然爱臣妾,为何迟迟不将七皇子立为太子呢”此时此刻,苏羽环一边说一边拭着眼泪,她的姿态极其优雅而又娇弱,好似风雨中的一枝兰花,风姿楚楚,仿佛受害者不是躺在床上的皇帝,而是弱小的她。
“陛下把我关进冷宫,又把我的孩子交给张婕妤,你这么爱我为何不给我安全感还对别的女人亲睐有加。”
她这副模样显然刺激到了皇帝,皇帝挣扎着伸手,没什么力气的捶着床:“毒妇你这毒妇”
苏羽环讥诮的看着这九五之尊:“毒妇不毒妇的,得看陛下表现。你中的毒,乃陆家秘传,解药配方也只有我知道。陛下好好考虑一下,让小七当皇帝,臣妾很愿意陪您这太上皇白头到老。”
荣平跟林缈闯入大殿,就看到晕倒在床榻上,面庞紫胀的皇帝。陈公公惊的魂飞魄散,急忙匍匐在地,伸手去试探皇帝的鼻息,皇帝此刻已经人事不知。
苏羽环看着冲进来的他们虽然意外却丝毫不慌“这个毒极为复杂,只有我知道解药配方,你们可以杀了我,那皇帝也会死,你们的罪名跟我一样,都是弑君”
她施施然走到林缈跟前“定国公是定盘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七皇子做了太子,咱们什么都好说。”
与惶惶众人形成鲜明对比,林缈显得非常平静,“把她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