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接话,只是一味啊啊啊地小声哭。
我想扭头看看她,她吸着鼻子捶我:你别乱动,等我哭好了再说
我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老老实实当赑屃,驮石碑的那种。
真他妈中国好闺密。
小米辣趴在我背上哭了许久,小熊丢在一旁。
应该是一宿没合眼吧,后来她趴在我背上睡着了。
到底还是个小朋友
登机时间来临前,小米辣醒了。
她在我背上轻轻敲了一敲,敲门一样。
我听见她轻轻地说:叔叔你不要回头,让我再靠一靠。
我们起身,慢慢往候机楼走,入口处我拦住她,好了孩子,就送到这里吧。
她慌乱地抬头看了看我:小熊送给你好不好
我接过小熊,掐掐她的脸:来,小米辣,跟叔叔说声再见。
我以为她会再说一次:我偏不。
没想到她眼泪汪汪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退后两步,认真地鞠了一躬。
她说:谢谢叔叔。
十三
小熊早丢了,搬家次数太多,找不到了。
小米辣呢后来是怎么长大的不知道,杳无音信许多年,完全没有联系。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当年的那只云南小姑娘没入无边人海,早已远去。
我也只是偶尔才想,她还欠我一声:叔叔再见。
现在是2016年2月,我去南极过年,此刻坐在北京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航班上,身旁鼾声一片,近30个小时的航程刚刚过半,真不愧是地球上最漫长的航线。
笑着伸个懒腰,唰地掀开窗板,三万英尺的高空,海一样无垠的彩云漫天。
电脑屏幕的反光耀眼,它也困了,电池报警,笔记本快没电了。
唉再坚持一会儿嘛,让我把这篇文章写完。
为什么忽然写下这篇文章忽然开始缅怀当年的那只小姑娘
为什么本已封存多年的琐事,此刻纤毫毕现,倾洒笔端
为什么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忍不住偷偷地乐
因为吃饱了撑的呗。
因为这简直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在飞机上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
哎哟喂,刚上飞机那会儿,我可睡得比谁都沉。
唤醒我的,是勾魂的饭香和空乘温柔的声音。
小餐车推到面前时,我刚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再困也不能漏掉吃饭,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一般坐国际航班,机餐我习惯吃鸡肉。最讨厌吃鸡了,但苦在英语没过二级,光他妈记住chi鸡肉这个单词。
我说:chi。
咋没反应
我说:sorry抱歉chi。
哎怎么不给我chi也不说话光一个劲儿盯着我看
我说:sorryho are you你好吗thank you谢谢你chi。啊鸡咯咯哒
眼前的这个长腿空姐应该是亚裔吧,哪国的听不懂chgish戏称中式英语吗
我咳嗽了一声,说:那个,no chi的话,give 给我牛肉也行啊
牛,哞,哞哞
怎么还是没听懂唉,尴尬死我了
算了算了,有hat什么吃hat吧
可那个空姐还是不说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笑了笑,伸手摸啊摸,从餐车深处摸出另一种餐盒。
餐盒掀开,轻轻递了过来。
她弯下腰,悄悄地,用正宗的昆明话问:
叔叔,你不是喜欢吃豆腐吗
十四
athida:is ife aays this hard,or is it jt hen youre a kid
玛蒂尔达: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éon:aays ike this
莱昂:总是如此。
éon:and s sayg“okay”a the tiokay
莱昂:不要总说“好的”。好吗
athida:okay
玛蒂尔达:好的。
okayokay
好吗好的。
人生微凉时,有一段共同的回忆可以取暖,已是足够。
再见啦小朋友。
谢谢你帮我成就这段回忆。
那条来时路,谢谢你曾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