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前后活了两辈子,虽然到目前为止,命都还不算长
这却是第一次被人打耳光。
她没躲。
倒不是躲不及,而是因为清楚祁正钰此刻想要撕碎她的绝狠心境。
她若是躲了,只会越发激怒对方,届时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儿了。
祁正钰下手极狠,她嘴巴里被牙齿硌出了血。
当时的感觉便是那半边脸颊直接疼到麻木了。
祁欢头一次知道
所谓的被人打蒙了,究竟是一种怎样身临其境的体验。
祁正钰淬了毒似的的目光恶狠狠盯着她。
一大清早,祁家这门前巷子里虽然少人来往,可外面的大街上早起做生意和出行的人却络绎不绝。
方才秦家的一行人马自这巷子里冲出去的阵仗很大,惊了街上行人。
许多人都聚拢在巷子口扯着脖子张望。
又见这长宁侯府门前,也似是起了乱子冲突,门里冲出来一群家丁护卫。
祁正钰还是要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的,咬着牙沉声怒喝:“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给我押进去。”
祁欢身边这会儿虽然也有几个人,但抵不过人多势众。
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
可
杨氏手底下的人,这么些年也是以长宁侯府中人自居。
眼前面对着一家之主的老侯爷,众人心里本能就不免有几分露怯。
脸上被打了的感觉实在是不好,祁欢收摄心神,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活动了一下腮帮子,清声道:“不用你们碰我,我自己走”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当先也便自行上台阶,进了大门。
祁正钰也不想把这个脸丢在大街上,见她不吵不闹,顾不上多想,也立刻带人尽数退回了门里。
对面那户人家的一片屋顶上,卫风带着自己一个同伴伏在那。
昨夜长宁侯府之内一场风波,他潜入府里,在祁文景书房外围戒备了半夜
原是看着天亮消停了,退出来,叫了个同伴过来配合着,俩人轮流打盹儿。
却不想
长宁侯府门内,这冷不丁的又闹了一出。
祁欢被当街甩了一巴掌,两人都惊了。
卫风脑子里翁的一声,当时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冲下去,却被身边的同伴拽了一把。
也就这么一个拉扯的工夫,祁家的人就已经都回去了。
他身边那小护卫被他吓出了浑身的冷汗,压着声音惊恐道:“头儿,你干嘛那可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您这冲下去难道是要在人家大门口公然抢人吗”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你跑到人家家门口来,当街掳了人家姑娘
这可是板上钉钉的重罪
疯了吧
“别说在他家大门口,这就是冲进去也得把人抢出来啊。”卫风啐了一口,“柳乘风呢他轻功好,你叫他先潜进去盯着府里动静,那位祁家大姑娘若有不测无论如何,先把人给保住了。”
他翻了个身,跟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似的自屋顶滑下。
回头又嘱咐了一句:“记得蒙脸。”
还真冲进人家家里抢啊
小护卫赶紧也爬到屋檐,探头追问:“那你呢你这就跑啊”
卫风紧了紧腰带,徒手已经翻过围墙:“我回去再调点儿人手来。”
光天化日。
京城,天子脚下
虽说冲进当朝侯爵府邸强抢人家贵女,这事儿听着就有够丧心病狂
可还能咋办
昨儿下午临时传的信,他们主子若是剿匪进山了,怕是这会儿都还没收到。
总不能叫他出去跑趟差事回来,心上人没了吧
到时候咋交代
闯祸就闯祸吧,闯了祸,反正有他回来收拾,人要没了
那就是真没了
卫风心里骂骂咧咧,脚下却半点不敢耽搁的飞奔出巷子,跨上马背赶着回府搬救兵。
心里一边碎碎念
我要真被逼着掳人成功,以后落草为寇,下回世子爷您再剿匪不会就剿我了吧
这他娘的当的什么鬼差事
这边,一墙之隔的长宁侯府院内。
祁欢和她带着的那几个护卫被祁正钰的人押着,刚绕过影壁,走进前院
杨氏就点齐了手底下所有可用的人手,连带了拉了半路遇见的祁文景一起,夫妻俩也带人杀到了。
长宁侯府在这京中屹立百年,怎么也算是个体面人家,今日这府内,却是父子之间点兵似的搞出了这等阵仗
祁正钰眼皮一跳,去路被阻。
祁欢由于一开始就极度配合,又是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她被一群彪形大汉拥簇走在中间,所有人都未曾防备。
她原也是走的心不在焉,瞧见了杨氏夫妻过来,立刻蹿了出去:“母亲”
等祁正钰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人已经被杨氏揽入了怀里。
刚挨了打,脸还没肿起来,但是养尊处优的小姑娘,皮肤娇嫩的很,那个巴掌印子,清晰可见。
杨氏心脏一阵紧缩
昨晚剑拔弩张,那么大的场面她都应付如常,此时一口心头老血顶上来,却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她这女儿,就是她的心肝儿
从小到大,别说被人碰一指头,就是天灾人祸的生个病,回回都折磨的她心疼。
杨氏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又被怒气冲撞,一时间反而无从反应。
祁文景意识到女儿挨了打,也是猛然一惊,不满的当场质问祁正钰:“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又是何故”
杨氏眼见着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就下意识的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妻女面前。
祁正钰眼皮又是剧烈一跳。
祁欢放走了秦颂,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祁家必定是后患无穷。
他现在已然是奈何不得秦颂,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也便只想泄愤,就还是抬手一指祁欢:“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这个丫头胆大妄为,几次三番做出出格之事,又一再的忤逆长辈,我若不处置了她,外人还当我长宁侯府是没家法的去,给我拿白绫来,这就给我锄了这个祸害”
昨夜他针对杨氏母女,还顾虑着口碑和说法,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
可是这一转眼才几个时辰过去
突然就不管不顾,连个明确合理的理由都不给,就要强行结果祁欢的性命
祁文景甚至觉得他这老爹是年纪大了,神志不清。
他不可思议道:“即使欢儿做错了事,您可以训斥责罚她一个姑娘家”
再如何,也犯不着动用私刑。
更是罪不至死的
祁正钰的人,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抢人。
杨氏这会儿缓过一口气来,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湿气,也是怒火中烧:“给我打出去今天谁也别在我的面前倚老卖老,称什么长辈。侯爵府邸,功勋世家,枉你长宁侯府披着这么一层人皮,竟然对自家骨肉都能做出私刑打杀的事情来,还真当这帝京之内,没有天子王法了不成”
她一手护着祁欢,已然是气到面目狰狞,大声叫喊起来:“打出去,我们去宫里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找陛下评理去,看你祁老侯爷有什么天大的道理,竟由得你关起门来对自家孙女儿下毒手。”
祁正钰仗着一家之主的威势,杨氏则是财大气粗又彪悍
双方人马各有倚仗,手持棍棒顿时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一片。
仓促之间,祁文景手忙脚乱。
自知这个局面,劝架是劝不得了,只能是挺身而出,挡着杨氏母女,尽量将她们往无人处推。
如果在这之前他一直是碍于伦理纲常,对祁正钰这个父亲打从心底里是存着几分敬畏的,这会儿却已经不得不坚定的站在妻女一方。
在他的认知里,祁欢这样一个小姑娘,她能做出什么捅破天的事,值得祁正钰这个一家之主如此丧心病狂的针对她
祁文景是打从心底里了解自己这个父亲的
自私,有野心,又唯我独尊。
老头子这分明是没能压制住杨氏,又自认为是被他忤逆了,怀恨在心
老头子这分明是不想看自己一家人全身而退,所以才借题发挥,要拿祁欢来出气,顺带着打击杨氏
他都已经答应放弃爵位了,这还不够吗
就因为没能如愿以偿,扣下杨氏的私产,就值得他这般不依不饶
这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