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的脸色极是难看,点头承认:“当时对面车上的是女眷,跟车的又只有两个婆子,就一个车夫是男人。属下只想早些过桥赶路,便叫骆章带人上前帮忙推了车。现在回想事后过桥之后,对面车夫千恩万谢,寒暄时又顺手薅了两把路边野草喂了咱们的马。”
因为是自己的疏忽,险些酿成大祸,卫风吐字都有些艰难。
但他也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要说有什么不妥,一路上就只出过那么一档子事,现在回想极有可能是那车夫喂给马儿的野草上出了问题。”
卫风说着,还是重重的跪了下去:“是属下疏忽大意了。”
祁欢暂未做声。
秦颂继续接口道:“若是马匹入口的草料出了问题,那可能就需要一个精通药理之人过去帮忙查看辨认一下。现在这事儿可大可小”
他不太愿意提祁欢和顾瞻之间的事,故而又是一时滞涩,后才继续说道:“因为是你,太子那边肯定不会强行计较,把事情往冲撞他的方向去追究。我现在当然也可以找太医过去帮忙查验,只”
划至此处,祁欢便懂了。
“你先起来吧,这事儿也不怪你。”她先叫了卫风起身,然后走向胡大夫,“胡姐姐,一事不劳二主,我今天可能还得麻烦你,请你陪我走一趟,可以吗”
这件事,可以做公事,也可以做私事处理。
做公事,那就是找太医,告到京兆府衙门备案,控告有人暗算她,甚至也有可能最终的目标是冲着太子去的。
而做私事
就是先当自家的失误导致的意外,私下叫相熟之人去帮忙查证一下事发的根由。
本来于公于私,对秦颂都没什么影响。
可
这两方面,他得让祁欢亲自做决定。
毕竟做公事,牵扯上太子,这事情就一定会闹到尽人皆知,甚至引发无端的揣测。
而又果然
祁欢在事情明了之前,是并不想将事情闹大的。
胡大夫那里,把打包好的几份药拎出来。
她向来好说话:“客气什么,横竖我今天也打烊了,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祁欢喊了云兮跟星罗她们出来,又跟乔樾商量:“我要请你娘帮个忙,你今天先跟云兮姐姐去我家玩会儿好吗我家辰哥儿正愁没有玩伴呢。”
乔樾对祁元辰那个小不点儿挺嫌弃的,并不是很喜欢带他玩。
但是她听得出来她娘这是有正事要办,也就不冷不热的点了头。
胡大夫把手里药包都递给云兮:“纸包里的是星罗的,早晚煎服,三碗水煮成一碗,效果最佳。瓶子里的药酒是给欢娘的,每日抽空给她揉揉淤血就行。”
秦颂闻言,眉心便是隐约一跳,下意识上下打量了祁欢一眼。
不过大庭广众的,他却生生忍住了问询的话语,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云兮一手扶着有些头晕站不稳的星罗,答应着要来接药时,斜刺里却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将那些药尽数拎在了手里。
苏秦年道:“你们要去办事不是正好顺路,这个受伤的丫头我替你送回去。”
他的神情语气都淡淡的,并不强势,这话却又明显只是个决定,而并非是询问任何人的意见。
祁欢本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的,可星罗受了伤,不能带着她颠簸,确实要先送回去,再加上
他们这一行人数不少,卫风新赶过来的马车也够呛坐得下。
“这样会不会太给您添麻烦了”毕竟是不熟,面对苏秦年,祁欢还是金莲慎重的。
苏秦年道:“本官曾经也搭过杨家小哥儿的便车,算是礼尚往来,不麻烦。”
如此
祁欢倒是心安理得起来。
再三道谢,她亲自帮着把星罗扶上苏秦年的马车。
因为卫风要跟着她走,苏秦年的车夫又不熟悉去长宁侯府的路,他便将云兮一并塞上马车,叫她带着星罗和乔樾先回去。
苏秦年依旧能屈能伸,并不摆谱,马车被几个小丫头占了,他就泰然坐在车辕上,怡然而去。
目送她们离开,祁欢与胡大夫也上了马车,由卫风驾车,跟着秦颂再次出城,去是事发地点。
这时候,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已经被疏散。
因为刚刚过午,官道上也没多少过路人。
祁欢那辆马车已经被扶了起来。
由于杨氏舍得花银子,马车虽是重重一摔,却并没有半分散架的趋势,应该修修还能用。
两匹马,一匹躺倒在地上,已经硬了,另一匹被拴在路边的树上,依旧暴躁的不住想要挣脱。
胡大夫先由卫风护着去查探了一下活着的那匹马。
那马受了惊,又情绪不稳,看见有人靠近,就越发暴躁起来,挨不得也碰不得。
她只围着查看了一番,然后走回死马旁边,先是蹲下,手指蘸取一点马儿口鼻处残余血丝和黏液细细查看,后又指了马身上一处,对卫风道:“这个地方,剖开”
她说这话时,就跟支使自家女儿刷锅洗碗一般游刃有余。
卫风虽然是个刀口舔血的行伍中人,可见一妇人这般彪悍,也着实有那么片刻的愣神。
祁欢当时就想
还好她早饭午饭都没吃
眼见着卫风手起刀落,剖开死马的肚腹。
祁欢其实大概知道胡大夫要查什么
秦颂和卫风既然怀疑这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那自然就是要从它的胃里找残渣。
胡大夫依旧是面不改色的仔细一番查验,起身后又询问了卫风当时事发的具体经过。
卫风道:“就当时太子殿下的车驾快要抵京,城门暂时禁止进出,我们的车马等在路边,当时”
他看了秦颂一眼:“武成侯带着一队人马出城接驾,遇见我们,驻足说了两句话,打了招呼,他们那一队人马刚走过去不久,这两匹马就突然疯了一样,嘶鸣、并且转头就朝城外的方向狂奔。”
胡大夫认真思索片刻,随后目光瞥向等在路边树荫下的一队人马。
她问秦颂:“这一队就是侯爷今早带出城的那队人马吗”
秦颂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眉头隐约皱起:“嗯。”
胡大夫再次确认:“所有的人和马都在这里”
秦颂再次点头。
“那恕我得罪。”胡大夫告罪一声,便叫卫风牵了路边那匹马过来。
她支开秦颂手下那些士兵,只叫所有坐骑一字排开停在路边,然后有卫风牵着马,一路慢慢走过去
那马儿本来就异常暴躁,但是时间过去一上午,应该是药力消退,也并未完全不可控。
众人或是懵懂或是了然,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然后
就在途径其中一匹马的面前时,那马儿突如其来的再次失控,嘶鸣暴走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