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的有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这段话出自孝经开宗明义章。

古人首重的, 就是孝道。

现代人，是无法体会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的，这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信仰。

满清入关之后，就因为让人剃发，甚至引得各地烽火遍地。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哪怕满清屠刀之下，提出这么极端的观念，依旧有人坚持留发。

多尔衮剃发令一下, 最后杀得人头滚滚。

赵诚深知那段历史, 对剃发令推行的难度一直有所预料，所以，他对这项政策一直非常谨慎。

哪怕明知道留长发是十分不合适的，尤其这个年代，生活条件差，卫生条件差，普通老百姓中秋节之前洗一次澡，再洗澡，恐怕就到来年春天天气暖和之后了

头发哪怕在夏天，往往也多日不洗一次。

这时代的人，只要离近了，就有很刺鼻的味道，但大家都习以为常，也不会觉得。

可疾病的传播, 却是避免不了的。

赵诚觉得，古人平均寿命低，除了吃不饱，穿不暖之外，卫生条件差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剪发自然是好的。

打理方便，行军方便，打仗方便。

但赵诚不能强行推广，也绝对不会强行推广。

因为强行推广，就意味着必须要举起屠刀来，必须要杀很多“顽固分子”。

为了剪发而杀人

赵诚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这违背人性，也违背赵诚心中的道德底线。

当然，赵诚并不是不去做，他是要一步步来。

治大国犹如烹小鲜。

很多好的政策，如果太急的话，就变成暴政了。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

卡察

赵诚抓住自己的头发，一把剪了下来。

这一下，众人全都震惊了。

“大人”

苗旭更是带头跪下，脸上是震惊，是悲痛。

牛大力等人全都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不要这样。”

赵诚一脸严肃，表情之中, 还带着决然。

“我只是为了让包左不那么惶恐而已。包左，我之所以剪掉你的头发, 不是要惩罚你，而是为了救你。你的头发烧着了，头皮烧伤，如果不剪掉，会感染，会死人的。”

赵诚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亲手搀扶起包左来。

新式军装，人人胸前都有一个牌子，写着人的名字，还有编号。

“大人”

包左脸上还带着惶恐。

“不要怕，你辛苦了。你是新手，按照操典来，偶尔出现失误，是正常的。”

赵诚先安慰包左一番，然后问道：

“包左，你是有父母兄弟的吧”

“是，大人”包左点点头，“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所以说啊，你更得好好保重自己。他们都等着你回家呢做炮兵的，头发剪掉，不容易卷进炮车里，未必是坏事。如果你觉得这是不孝，没法向母亲交代的话，我来陪着你。

你可以跟你母亲说，就说赵大人陪着你剪掉了头发了。如果谁要笑话你，哪个族老要因此问罪于你，都让他们来找我。

任何事情，都有我赵某人来陪着你，跟你一起扛”

赵诚的声音很温和。

包左听得，嘴唇都在颤抖，眼泪哗啦啦就出来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毁损，此乃孝之始也。

哪怕没读过书的，也知道损毁发肤是大不孝。

原来赵大人剪了他的头发，不是为了惩罚他不是想要将他斩首

而是为了救他

而赵大人，为了避免他处境尴尬艰难，甚至还陪着他，一起把头发给剪了

这真的是

“大人”

包左呜呜哭着，拜服在地。

一个大男人，这一刻，真恨不得为赵大人去死。

“古代圣贤礼贤下士，但是，跟大人比起来，远远不及啊大人为了让手下士卒安心，竟然陪着手下士卒，一起剪掉头发这件事，必将名留史册，将流芳百世，传为美谈”

苗旭高声唱和歌颂。

“大人一向爱兵如子我们早就知道的。大人的头发剪了，我老牛也跟着剪了”

牛大力对赵诚，那是毫无保留地崇拜。

拿起剪刀来，卡察一下，把自己的头发也剪掉了。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一众将士紧跟着上前，卡察卡察，全都把头发剪掉了。

苗旭都看呆了。

这说剪，就剪了

他到底是读书人，在这方面，更加顽固一些。

他很想也跟着剪了，跟大家拉近距离。

但是，心里固有的道德律还在束缚着他，让他犹豫了那么一下。

旁边，谷二已经拿过剪刀，“卡察”一下，把苗旭的头发也剪了下来。

“你还是不是兄弟大家都剪了，你不剪，还怎么做兄弟你们读书人，真是好不利索”谷二语气不满地抱怨几句。

“我这不是没轮到吗等大家用完剪刀，我再用这头发剪了，又不是长不上来。”苗旭老脸一红，解释几句。

赵诚心里一笑。

剪了头发还想长上来

也得看他给不给这个机会啊

只要剪了的，都别想再留长发了。

“我们征讨军，都是可以为同袍挡子弹的汉子，我建议大家陪着包左兄弟一起剪短长发，跟包左兄弟同甘共苦”

赵诚大声提议。

“对跟包左兄弟同甘共苦”

“我看看谁不能跟同袍同甘共苦的”

“”

牛大力等都跟着大喊道。

他们对赵大人的话，都是发自真心地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剪了，所以，也想看着别人都跟着剪了，这样才公平。

省得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难掩的笑意。

“来剪了”

于是，炮队上下都开始剪发了。

绝大部分都是自愿剪的。

有个别思想顽固，不太乐意的，被同袍们按着都给剪了。

然后，赵诚又提倡大家，干脆一次剪好了，都剃成了光头。

赵诚看着，大为满意。

灰布军装，光头，戴着大檐帽，扛着步枪，拉着火炮，张口就喊赵大帅啧啧

七天时间，转眼就到了。

盛京城外，赵诚一身戎装。

他的这身服装，不再是鸳鸯战袄样式的，也没有穿平时跟士兵们一样的灰色军装，而是从穿了一身大帅装。

他高高站在看台上，身后站着一众将官，还有几个文官。

整个盛京城，万人空巷，全都到城外来观看大帅就职仪式，暨征讨军阅兵式。

按照大帅的要求，每个人都洗了澡，每人都戴着口罩

这口罩，是大帅发给大家的。

大帅说，现在城外疙瘩病横行，女真人闹疙瘩病，都已经死了一多半了。

真的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