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缈峰自建派以来,所有的账目都由掌门亲自记录。李未缈深觉峰上应该请个记账先生,或由弟子中的有能之才代劳,怎奈遭到了师弟师妹们的一致反对。主要是她这个算盘学得不好,拨着珠子握笔沉思,这是什么来着仰面瞧着书架,算了,还是重算吧。
“师尊。”
几月未见的嚣张跋扈的身影,不是她的乖徒儿慕容香荷还是谁李未缈歪过首避开书架,瞧清了来人的全貌。“小香香呀,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
“我一直在峰上。”冷酷又铿锵有力的女声。
“闭关了”没见着,李未缈还以为她不在。
慕容香荷不说话,李未缈暗自叹气。总是突然间沉默,做师尊的也属实是无奈,这个徒儿总是爱让她来猜。“那么,找为师是为何事啊”李未缈习惯性的慈祥。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未缈僵住,缓缓转动脖子。瞧着慕容香荷这副正义凛然却又不近人情的样子,李未缈感觉自己听差了。“为师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你再说一遍。”
“我有喜欢的人了。”表情庄重。
李未缈嗖的站起身,觉得虽然惊奇但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要有为人师表的稳重,孩子大了,更不能老套打击恋爱的热情。便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温柔含笑道:“谁啊”
罕见的脸红,被李未缈迅速捕捉。苍天啊,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魅力。李未缈感慨万千,既能入小香香的法眼,那此人必定不一般。
“可他不喜欢我。”语气中些微落寞。
小香香虽瞧起来英姿飒爽不同寻常姑娘,但也确实是个姑娘。虽然打扮技术不咋地吧,但脂粉没少买。她左瞧右瞅看着挺好的,模样端庄大气,性格颇有女将军风采。只是可千万别自己擦胭脂,就像今日一样,素面朝天多好看。李未缈试探着问:“你精心打扮去见他了”
“没有,我手笨,梳妆不好。”慕容香荷很有自知之明。
“那是为何”李未缈疑惑。就小香香这性格长相,不差啊,出了派怎么着也是百里挑一。难道是因为不够温柔好像男修们是都喜欢小鸟依人的。
“师叔说我年纪小。”眸中写满不甘心。
这孩子没与她讲,倒是先和她师弟师妹讲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师弟还是师妹开解给了这么个牵强理由,但孩子却是当了真。李未缈安慰道:“你师叔也未尝过情爱,不必当真。”
慕容香荷又不说话了,沉思了片刻向李未缈行了一礼。“师尊告辞。”文網
李未缈抿唇,讲了半天,她还是不知道那小子是谁。准备去与回春师妹分享一下心境,却瞧见藏书阁窗外闪过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三年前纪老爷去世,纪少爷弃笔从商子承父业。少年秀才,书为何不读了”羌叔绝询问。
“不喜欢。”面无表情回复。
“敢问,纪老爷向来身体康健,何故夜半暴毙。”
“年龄大了,五脏六腑总归是老了,可以问许仵作。”知道羌叔绝自然是已了解。
“既是受了刺激,有人看到,夜里纪少爷进了纪老爷的房间。”羌叔绝云淡风轻。
纪柏吐了一口气,眼白上翻,一双只露出半个瞳仁的眸子瞧着门口。“不必有人,是我大姐。”启笑讥讽道:“大姐竟然还回来了,什么时候啊”
没有人回应,纪柏也不意外。这些修士个个心思缜密,他们的算盘又岂是凡人能知晓的呢。
羌叔绝等待纪柏继续。
宽慰道:“别想了,我怎么可能害我爹,只是他实在是承受不住。”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然后恢复平静:“我心悦于我二姐,道长不是都知道了吗。”
孙可宁等人面上表情都仿若吃了死苍蝇,没想到他还真有脸自己说出口。
“他想将二姐嫁给一个将死之人,”目中困惑不已,“我只不过想打消他这个念头,何况他本来就知道。”
羌叔绝目露讶异,没料到纪柏心悦胞姐之事,纪老爷竟早先便知道。“你是如何说的”
纪柏眸子暗了下来,静了许久似乎在嘲笑自己:“我说,我与二姐已有了肌肤之亲。”抬首又向众人解释:“不可能是真的。”
羌叔绝能感觉出纪柏对纪榆的情意,但他做不了评价。“纪老爷一走,你便经商扩充财力,为的是建造水下密室,江湖术士频繁出入,三年前你便在谋划。”
“人不是你杀的,心却是纪姑娘吃的。”叶相卿冷声。
“不关她的事”纪柏倏然起身:“是我。”
“可是人不是纪少爷杀的呀。”眯了一小会儿休息够了,白衣悠悠开口。
“剖心之人是谁。”不知第几次问出这个问题,羌叔绝带着试探,但也心知纪柏不会回应。没有任何一个人承认自己便是杀人者,因为他们知道,不承认便不会死,他们太了解修真界的规矩。
“是谁告诉的纪少爷,二姑娘换了命格便能活命。”白衣换了个方式问,他可不相信仅是神婆之言。
纪柏闭唇不语,白衣看透一切。“你不敢说,说了纪二姑娘会死,而你却不能。”
纪柏眸中有片刻迟疑。“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正如你所说,我不能死。”十指收紧,“我若死了,谁来照顾她。”她若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是生不如死。
“纪二姑娘”
“纪二姑娘一定没事。”打断羌叔绝要说的话。
叶相卿望向少年令人信服的眸子,他都明白。明白少年不想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而害了一对姐弟,纪柏罪该万死,可纪榆何其无辜。
“纪柏,你愿忏悔吗”
第一次,白衣直呼纪柏的名字。声音温柔而坚定,威严又宽恕。有一瞬间的错觉,人面佛陀,纪柏想要屈膝跪拜,待回过神来躁动的内心开始平静。“我愿意。”
西天神界。
“三悔,看到了吗,那个孩子。”
千叶莲上,金袈佛陀额心化去了那一点朱砂,这是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扶桑自莲池中折下一枝荷叶:“三千年,功德圆满。”
佛陀终于睁开了眼,如千年前二人初见,依旧是清秀俊美的少年郎模样。“若不成神,何谈圆满。”
“红尘中走了百遭,你还是困住了你自己。”将荷叶举起,远观正好遮在三悔额上。“万物皆在造化,或许另有选择。”
“神官所言有理。”望向素镜中一袭红衣,阖眸。
“白贤弟。”众人散去,羌叔绝将白衣喊住。
少年转首:“我知少主想要真相,可日子还长。纪柏所知,也未必即是真相。”白衣觉得幕后之人凭何无缘无故帮助纪柏,又或者纪柏与其做了什么交易,是什么交换能够拿出手的。
采哥儿急匆匆跑来:“道长,王姑娘说有要事。”
王姑娘不愿进纪府,站在院门外不住向里面张望,见到人影焦急的神情更甚。
羌叔绝上前:“姑娘是有何事。”
“今早我与飞雁去墓林祭拜,回时见过这位道长,”望向白衣,“道长可有印象。”
白衣眨眸:“自然。”
“先前我并未发现,可到家后总觉得段郎的坟上有些怪异,我与飞雁去时天色还黑,周围坟上皆有鬼火出现,而段郎的墓上却未见。”
鬼火常出现于年久失修的坟,新坟有才不正常。不过白衣继续听着王姑娘的下文。
“没想到段姐姐竟来找,说段郎的墓被人动过了。”
白衣又见到了这位跛脚的憔悴不堪的女子,原本的哀伤至极乎不见神情,而此刻面上却已然是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