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悔看着萋阳在自己眼前飞散,黑烟散去只剩一滴心头之血。引入额中。魔气入珠,世间最年轻的佛。三千难,功成。
上西天,见佛祖。佛祖言,是萋阳成全了他。灭魔过万,未伤一人。萋阳的师尊不是人,是魔。人入魔远比魔升魔恐怖的多,人之贪念远胜魔障。
人有贪念,但萋阳没有。
“人有贪念,但萋阳没有。”佛祖的话一直萦绕在三悔耳旁。
悯生菩萨来恭贺世安菩萨得道,三悔知道,那是师父。萋阳原本过了那晚是要成神的。悯生菩萨怜世:“因果轮回,他到成全了你。”
“萋阳,好久不见。”三悔合掌,望向那双陌生却熟悉非常的眸子。
“我是白衣,不是萋阳。”恣意洒脱的笑,一如前生。
金裟被化去了一半,扶桑知道,那是三悔对萋阳的歉疚。
宝珠浮现在空中,一缕白烟窜出。白衣见白烟入他胸口。
“那原本便是属于你的力量,”停顿,“神的力量。”听过悯生菩萨的话后他才回头去看,宝珠中竟有一缕魔气慢慢自净,其后成神之力。
三悔知道这对白衣来说向来便不重要,只是这次能否换他怜悯他一次。
风灵山的神光消散,原先“死去”的少年又站在众人前。
伐戮目光犹豫,记忆复苏,熟悉的气息。“萋阳”不能确定,却又完全肯定。“你回来了。”没找到赤凶的残骸,却寻到了赤凶留下的记忆,以及杀害赤凶道人的气息。
能够令赤凶灰飞烟灭,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伐戮兄若不做乱,我可放过你。”似是真心。
“不必。”魔也有骨气。
伐戮终于尝到了赤凶之痛,可它没想到白衣还是放过了它。
“永囚海渊,不可出来。伐戮兄可有异议”
不等它回答。“好,没有异议。”朝空气道:“神官,交予您了。”
四肢僵硬不可动,伐戮困惑却在白衣眸中看不出任何涵义。
秦氏族人见着扶桑天神用一条金链将伐戮捆走,狭窄的困兽谷突然空旷了许多。结界碎裂,少年转过身瞧向众人。
“小白哥哥”河河妹飞奔过去。
而未到身前,少年却又轰然倒下。
就像做了梦一场。
“给我站住”
青年调笑:“大山叔,怎么了”
猎人回眸一瞪,气势汹汹。“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竟然将我昨日猎的虎皮偷了。”
“那您赶快追去啊。”青年装模作样。
男孩儿在山间奔跑,林中杂乱的树木是最好的屏障。脸上脏兮兮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自额上淌下,滴入抱不满怀的虎皮上留下一块一块洇湿的污痕。
被枯枝绊倒了,爬起来。石头磕破了脚,强忍着。仿佛逃命似的,褴褛的衣衫被撕去了大半,只听到簌簌的声音与大口大口的喘息。
林子深处有一个山洞,刚好容男孩通过。小心翼翼将虎皮塞入,又搬来枯枝挡在洞口,接着也佝偻钻了进去。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男孩掩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惊动了猎人。猎人巡视四周并未发现端倪,抱怨道:“他奶奶的,老子埋伏三天才猎来的,还想着拿着去东头儿换粮食呢。”踢了块儿脚下的小石头,刚好落到枯枝旁。
男孩被惊到,又悄声往角落里缩了缩。
发现端倪,猎人向枯枝望去。
脚步声传来,枝叶的响声。男孩瞪着眸子紧盯洞口,自屁股下握起一块尖石。
光亮照进来,背后的手蠢蠢欲动。
头颅伸进山洞中,并未发现暗处的男孩。眸子打量,又观望了片刻才直起身来。
男孩的手心已湿乎乎,听到猎人仿佛离开了,紧绷的身躯才慢慢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突然泪如泉涌。肩头耸动,低声啜泣,抱着虎皮的双拳握紧。
“大花。”鼻涕抹在虎皮上,男孩叫着老虎的名字。
爹娘丢下他走了,他是被大花捡来的。只不过去找野果天黑迷了路,再回来时大花竟然被人杀了。越想越难过,男孩咬紧牙关。他一定要替大花报仇。
天黑,男孩又潜进了村子。猎人正向妻子解释,保证明日一定再进林里猎一只更好的猎物。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不吃饭可以,孩子不用吃饭啊”妻子生气向猎人吼道。“家里没有粮了,要么我们娘仨儿饿死,要么我割肉给俩娃吃。”说着哭了起来。
猎人只好安慰:“你看咱家还有两只鸡,不等着下蛋了,我明天拿着换粮食行不。反正它俩也要吃粮食,咱也喂不起它们,当初就应该听你的。”
男孩缩在窗下,旁边是圈着鸡的栅栏。静默了许久,自怀中掏出一个泛青的野果放到窗台,猫身离开。
回山洞的路上,男孩踢着脚下的杂草。本来他是想去猎人家把鸡偷了,然后再剥了皮还给猎人。可是
男孩讨厌自己,差点儿让猎人的妻子割了肉。并不知道猎人妻子说的是气话,他的认知向来单纯。
回到山林连夜挖了个坑,将大花好好葬入,又把土地恢复平整。做完这一切,躺在地上看星星。男孩在思索,大花没了,他该往哪儿去。
三岁被大花捡来。虽懂人话,但因再未与人交流,会说的只剩那么几句。细胳膊细腿,能干些什么呢以前有大花保护,山狼、野狗不敢攻击他,但现在不一样了。再待在山林里他肯定会有危险,必须离开。
想清楚了,男孩又赶快钻进山洞里躲了起来。等天亮了,他就走。
大花给他叼来的衣裳还剩一身能穿。男孩把最干净整洁的衣裳换上,用破掉的衣衫包了几个果子,扛在背上向林外走去。
怕猎人发现自己,男孩故意绕了远路。但脚下不敢懈怠,阴天天随时都可能会黑,万一碰上狼群他的小命就玩完了。
天黑之前,男孩终于赶到了一处十几户人家的村子。村中有几户妇人自院中架起了炉火,飘来饭菜的香气。
男孩咽了下口水,见并没有人关注自己。寻了个能避风的草垛,窝在下面自背上的包袱中拿出没舍得吃的野果。
真香。男孩深吸了一口饭菜味儿,咬了一大口果子,很是满足。
夜里,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男孩蜷缩在草垛下,揪了几片稻草盖在身上。晚风很凉,即便没吹到身上,还是抵不住冷意。男孩打着哆嗦,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赶紧睡,赶紧睡,睡着了就不冷了。
深夜下起了雨。男孩只好破坏掉了村民好不容易垒起来的草垛,挖了个洞,钻进里面躲雨。虽然潮乎乎的,但相比在外面暖和多了。
“快看,这里有个孩子。”
被妇人的声音吵醒,男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张长着雀斑的脸映入眼前。
男孩惊慌,抓紧自己的包袱,伸出腿想跑,却发现被妇人挡住了去路。左瞧右看,闪烁着漂亮的眸子。
“你不要害怕。”察觉到男孩的不安,妇人稍微退开。“你叫什么名字”
警惕。周围又赶来了几个人,有大人,有小孩。他们都瞧着他,附在耳旁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