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调轻松了许多,“那两年吃饭最开心,不用发愁。”她“哦”了一声,想起来什么,道,“世宗皇帝实在是长得又肥又白,比冯时胖多了。”她淡淡道,“看着让人很想吃猪肉。”
李柔风听得发愣,半晌接了一句:“那你后来为何离开了”
“后来越长越像个女孩,就走了。”
“然后便来了州”
“没有,我本想去往儋耳1,听说那是极热之地,对我这种阳魃有好处。路过兰溪,便停了下来,后来便去了州。”
李柔风道:“为何在兰溪停了下来”
“因为――”一个“你”字卡在了嘴里,抱鸡娘娘突然扬眉,见他脸上并无分毫的疑惑之色,知晓他心中有谱,不过是明知故问。她忽的羞怒,重重搁下筷子,“不吃了!”
李柔风向那团金焰伸手,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先是触到她的鼻梁,她往后避了避,他便顺着她的鼻尖向下,摸到了她的嘴唇,用拇指指尖拭去她嘴角的些许油腻,又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手,道:“那喝点汤吧。”
抱鸡娘娘怔了怔,道:“李柔风,你不用这样。我做什么是因为我想做,并不需要你报答。”
李柔风慢慢地把汤碗推到她面前,道:“你不是我,怎知我是在报答”
抱鸡娘娘不是痴傻之人,但她不敢去细想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当没听见,她拿起汤碗,屏气喝汤。汤中有黄芪,性温而滋补,却有浓郁的药味。她将这碗汤喝尽,药味一直苦到她的心里。
李柔风去洗碗的时候,抱鸡娘娘穿好衣衫,梳好头发走了出去。她未戴铃铛,身上却有血腥气。阴间人嗅觉敏锐,不回头便知她人来了。
他用清水冲洗碗筷,道:“娘娘,更深露重,多穿些衣裳。”
“你不想他么”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柔风默然地把碗盘的水沥干,摸索着整齐地放进碗橱中。他用清水和胰子洗干净了手,用布巾擦干,方道:“娘娘,今夜,和我一起回趟家吧。”
抱鸡娘娘过去总觉得李柔风此人心思重,可是与他一同走在月下时,她却想明白,她不喜欢他心思重,只是因为他没有把心思都用在她身上。倘是他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就算他的心思比天还大,比海还深,她又岂会有半点不高兴
说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路上,她又想起李柔风在石牢里同杨羲档哪欠话。李柔风过去在萧焉身边,虽然看似优游其身而没其世,难道又真正地拔离这个乱世了么他们这些门阀士族的子弟,看似日日吃佃客而无所事事,但在家国倾亡之际,骨子里终究有她这种人所没有的一种东西,便是以天下为己任。
她轻叹一声,快步追上他些。李柔风似是觉察到他走得快了,便放慢了步子。
他问:“娘娘,你冷么”她摇头,李柔风说:“娘娘,我看不见。”她便说:“不冷。”他又问:“娘娘,你肚子疼么”抱鸡娘娘说:“不疼。”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我还是背你走吧,你与我指路。”
抱鸡娘娘趴在他背上,他的确走得很快。走了许久,抱鸡娘娘摸摸他的额头,问:“李柔风,你累么”
他叹了一声,道:“娘娘,阴间人不坏不灭,你在我身边,我便是行万里路,也不会累的啊。”
抱鸡娘娘便什么也不想,闭着眼睛,抱紧了他的脖颈。
1海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