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不是个好情郎(1 / 2)

“也不能这么说。紫川郡主同陌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年川滇一带不大安宁,老王爷便把小郡主和小王爷送到莫府寄居了几年。说来也怪,小郡主刚来时整天哭着要回家,谁也哄不好。直到看到陌少才不闹了。那些年小郡主一直粘着陌少不放,非要和他同行同住,一见不到他便大哭不停。老太爷虽然不愿意,却也无法拂了郡主的意。念着二人年纪都还小,也便默许了。陌少那时候还是个温顺又心慈的小孩子,连看大公子他们斗狗都不忍心,哪似如今心狠手辣!”

深衣听了这一段儿,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酸意,还青梅竹马呢!把你拍成红梅死马!

深衣愤愤不平。她从小儿跟着哥哥姐姐们长大,根本就没有什么青梅竹马。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吃亏了。

“呸,我看是陌少想借着郡主的高枝儿往上爬罢他一个庶子,也配娶郡主”

这两个嬷嬷自然是看到了陌少和深衣二人,说起话来却仍是肆无忌惮,根本不担心被陌少听见,明显是没把陌少放在眼里。

深衣一低头,才发现陌少膝上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原来她只顾着听话,忘了用伞遮他了。而他竟也不言语。

深衣忙把伞向前倾去,又去摸他膝盖上的衣服,见里头没湿,才吁了口气。帮他把湿的那片衣摆折起来,道:“你也不提醒我——若是湿了,你肯定又疼得厉害。”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感动……三哥常鄙薄她狼心狗肺,仗着自己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别人对她好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体贴别人是从来不会。而她今天居然会关心别人了呢。

不闻陌少吭声,深衣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双目黯然失神,魂魄儿都不知走到何处去了。

讨厌讨厌,有过去什么的最讨厌了。

深衣一腔热血洒了个空,不爽得想把陌少一脚踹飞。

“唉。紫川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本是六年前就要嫁到咱们府上来的,谁知老王爷和老王妃先后离世,咱们的老太爷也去了,这一两头轮着守孝啊,就拖成老姑娘了。没料到这郡主竟是个念旧的人儿,十几年没见着陌少了,还是念念不忘。老太太本不想让她再见陌少,但大太太说了,或许见一见,她也就死心了罢。”

在邵四爷的带领下进了大厅,深衣顿时被满屋子的绫罗绸缎晃花了眼。

老太君、萧夫人和两位姨娘以及随身的丫鬟婆子都在。下首还坐了两位公子两位小姐,深衣想着应该就是大公子莫云荪、二少爷莫云蘅、三小姐莫云苏和表小姐徐容容。

大公子莫云荪此前在宝林寺见过一面。面如傅粉,唇若施朱,紫衣玉冠衬出一身贵气,确乎是个倜傥风流的公子哥儿。

一旁的莫云蘅、莫云苏也都姿容不俗,只是为偏房所出,装束和气质均不如莫云荪那般鲜明耀眼。莫云荪偏首支颐坐在那儿,这一屋子就瞧得出众星捧月的架势。

表小姐徐容容据说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母亲早病去世后,便一直随外祖母住着。虽不过十二三岁,却已经出落得得腰身如柳、娇靥如花。

天朝原为大楚朝,数百年延祚至今,中间经历了北齐裂国分江而治,复又被南楚女帝一统中兴,创如今之太平盛世。似莫家这种古老的贵族世家代代传续,子子孙孙愈发生得漂亮。好在深衣见惯了家中那几个,来到京中见到各色美人,倒也不觉得惊艳。

她这一眼瞟过去,恰好莫云荪也望过来。四目相对时,莫云荪先是一讶,随后流露出欣然之色。只是那欣然并非喜悦,而是有种不加掩饰的……觊觎之心深衣心中反感,移开眼去,看到了莫云荪身后的一个美人儿。

那美人儿娇娇怯怯的,虽然是丫鬟打扮,可那美貌比一旁的三小姐莫云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必这就是挑起兄弟阋墙的琯儿了……倒是有这个资本。可深衣总觉得她还不如陌少好看,陌少若是因着这琯儿失了双腿,未免太不值了。

深衣忍不住多看了琯儿几眼,却发现琯儿也睁着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她。

二姐说了,女人之间么,总是喜欢暗地里比较,尤其是跟过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唔,看什么看,她和陌少才没什么关系呢!

深衣站在陌少身旁略后,见他眼神淡淡地落到了堂中唯一一个没什么尊贵装饰的男子身上。

相比于锦衣华服的靖国府众人,这个年轻男子确实是穿得太朴素了些。可仔细看去,那发带、衣衫、鞋袜无不质地上乘,颜色和花纹错落有致,深浅相宜,显然是精心搭配过,并不会显得失礼。他皮肤偏黑,眉宇英气逼人,随心适意中自有一份不事雕琢的疏朗从容。若非胸中有坦荡江山,断不会有这种自信旷达。

深衣心中暗暗赞叹,这晏江小王爷袁翟竟是个出色人物,不知道他姐姐紫川郡主袁觅,又是什么样子

见到陌少,袁翟迎上前去粲然一笑,牙齿洁白:

“大哥,许多年不见了。”

袁翟和袁觅姐弟曾在莫家住过好几年,和陌少当是熟识。深衣本以为陌少重见幼时伙伴,多少会有些欣喜,却见他只是向袁翟微一点头,算是见礼,连句寒暄都没有。

老太君沉下脸,声音中带了几分苛厉:“莫归尘,怎可对王爷如此无礼!”

袁翟忙道:“无妨,都是一家人,何必拘礼老夫人万勿责怪大哥!”又向陌少解释道:“家姊今天来得匆忙,穿了一身男装,不合礼数,现在去换了。劳烦大哥稍等片刻。”

陌少一言不发。

深衣腹诽:这人真能搞僵气氛啊……

靖国府众人显然也是感受到了这一刻的尴尬,响起几声低低的咳嗽。萧夫人笑着说:“听闻王爷不涉政务,在商道上却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我们家云荪也有意日后从商,以后还要请王爷多多指教呢。”

袁翟不过弱冠年纪,比莫云荪还要小上个一两岁。闻言谦逊道:“夫人这话愧不敢当。小王其实也不过在内库做些事情,哪里担得起大人物之名以后大公子便是小王姐夫,何必这么客气。”

一听这“内库”二字,深衣的耳朵便竖了起来。须知她那船图,正是要送给内库的大首领——内库堂主。

如果算上她爹爹掌管的海库,当今天朝之银钱来源,便是加上国库和内库的三大库。

国库为户部所司,主税赋。

内库为旧日女帝皇夫云中君所创立,掌天下军火、矿脉、运输和船务。

外贸原本也为内库掌管,后来日益壮大,便剥离出去,专由海库运作。

崇光女帝开国以来,严刑峻法,对官员严加约束,同时大兴商贸。许多原本一心读书入仕的人见做官油水不大,转而投入商道。崇光、弘启、鼎治三代励精图治,刻意维新,原本重农抑商的局面渐渐被扭转过来,坐贾行商蔚然成风,连许多不愿苦读参加科考的官家子弟也趋之若鹜。如今天下官私仓廪丰实,几乎是到了贯朽粟腐的地步。

萧夫人好奇道:“王爷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若说在内库做事,可让那内库堂主如何敢当”

袁翟笑笑道:“内库为云中君开创,历经数代,如今的堂主亦与君上渊源匪浅,小王自当尊崇。更何况堂主才智和魄力都非常人能够比肩,小王自觉望尘莫及,甘心效劳。”

深衣突然也好奇起来。这晏江王袁翟年纪虽轻,然而言语谦谦,滴水不漏,一见便知在商道中历练过好些年头,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像他这样人物都对那内库堂主如此推崇,那堂主想必更非凡品。

掌管内库的堂主历来身份成谜,她此次来送船图,本是要交由四哥转达。现在却想借此机会亲自去见一见那堂主了。

萧夫人显然有意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又道:“内库向来独立于朝廷之外,我们靖国府算是官家,对内库是概不知晓,只知每年内库上缴之金银,不输举国之税赋。王爷若不介意,可否将所务之业告知一二也让我等都长长见识。”

深衣心想内库所掌行业,无一不是国之命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内库,萧夫人怕也是在为自家儿子莫云荪铺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