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文爵却对这徐永吉的感观更坏,此人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忽而恭顺,又忽而狂悖,转瞬间又卑躬屈膝,这是彻头彻尾的小人行径,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像厌恶一坨狗屎般,对叉着徐文爵的家丁挥挥手。“叉出去,直接扔到街上算了,以后再见到此人上门,直接打将出去!”
徐永吉千恩万谢的被叉了出去,徐文爵这才觉出了腿上的疼痛,待看到小腿处的中衣已经被染成一片红色,凄然惊叫一声竟昏晕了过去。
刚刚平静下来的婢女又大呼小叫,“小公爷,小公爷……”
徐永吉趴在魏国公府后的巷子里足足有半刻钟时间没能直起身子,那两个家丁招呼的够狠,将他摔得差点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子,他先将屁股拱起,试图支起身子。这时偏巧有两个总角童子拐进了巷子,见到徐永吉这幅狗刨般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咯咯取笑他在地上装狗。
这位商人之子虽然地位不显赫,但总是生在富有之家,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被小小童子如此取笑过,刚想教训两个童子一番。但又一转念,魏国公府周围住的都是既富且贵的人家,看这两个总角童子绸衣金锁,手中还拿着个通体圆润而又小巧的玉如意,定是哪家的贪玩小公子偷偷跑了出来,还是不要惹祸为他徐家树敌了。
于是,徐永吉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与精神的痛苦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魏国公府。
八月初十这一天,魏国公终于返回南京城,迎接他的是一场盛况空前的欢迎仪式。仍旧是聚宝门外,南京在任的从七品以上职官闲官悉数出城郊迎。其形制俨然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
李信作为城中掌握兵权的超品侯爷自然列于主位,他极为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盛装礼服,他非常不适应这种繁琐而又零碎极多的古制礼服,相对而言就连让他一直不甚习惯的常服都要比之舒服多了。这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两年前在大明京师承天门外,自己身穿不和身的斗牛服,以及那场游街似的奏凯献俘之礼。
李信左手边是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右手边则是南京兵部尚书高宏图,余者各部司堂官则站了一溜,再往后便是那些投闲置散没有职司的官员。人头攒动之下,华服汇集一片,远远看去倒也壮观无比,这在南京城也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盛景。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午时,天上的太阳越来越毒,秋老虎的劲头让很多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官员们吃不消。
“不是说午时便能赶到聚宝门么,现在都过了小半个时辰,连半个鬼影子都没,咱们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傻等吧!”
“就是,这眼看着上秋了,衙门里的公务忙到脚打后脑勺,哪里有那么功夫在这瞎耽误!”
底下的官员们有一句每一句,可言语中并不甚恭谨,若不是镇虏侯发起组织了这次盛大的欢迎仪式,他们哪有闲心来迎接这位险些使南京城陷入险境的败军之将!
现实就是这么无情,不管一个人有多大的威信,一次关键的失败,就能让他一生积累的声名毁于一旦,付之东流。魏国公所面临的景况大体就是如此,再加上有了李信这个百战不殆的强有力对手,很多人都自觉的选边站队,更使得魏国公在南京城中人心尽失。
站在李信身旁的高宏图却在庆幸自己选对了边,那日多亏夫人提醒,自己才坚定了心思,而今看来镇虏侯绝非泛泛庸碌之辈,能够以礼相待自己的对手,这份胸襟和见识就让人敬服不已。虽然有些过于做作,但久历宦海浮沉的他何尝不明白,往往这种高姿态的背后,隐藏的是一颗恶毒的心。
正如唐代玄宗朝奸相李林甫,口有蜜而腹有剑,别看镇虏侯对魏国公表现出一派敬重姿态,他敢断言这背后一定是把早就磨好了的锋利无比的雁翎刀。
将人捧得越高,再让人摔得更惨,同时又撇清了自己倾轧同僚的嫌疑,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略。这等手腕,哪里是个粗鄙武夫能想到的,胡思乱想之下他看向面有微笑望向远方的李信,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