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在辽东生活了十几年,但那时候他的年岁稍小。因为襄平北靠着塞外长城,处于辽东最北端,即便后来出门走马也大多向北的塞外或是东部的几座城池与乐浪、高句丽产生交集,对辽东南部靠近海边的安市城、汶城都不大了解。
但这个新投奔他的潘棱便有所不同,武闪县地处海边,再加上藏匿林间为盗匪之首,流转于南部各县,这些事情潘棱应当是知晓的。
潘棱年岁与燕北相近,而又非常钦佩燕北率叛军走北疆入辽东的事迹,这几日可谓俯首帖耳,此时听燕北相问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回将军,潘某的确知晓!”
“安市城在先秦时尚未做县,这只是长城外一个与外族互市的位置罢了,后来到了先汉才归属辽东郡。后来又有一段时间是汉与高句丽争夺的地方,到了现在,安市城如您所见,也并非什么大县……至于您问这周边地形,多山多小河谷,再就是茂密的野林子,您若要与南边的孟益一战,便就在这里吧,这边的密林不易被斥候察觉,道路又就那么几条,只要围住孟益,只用弓弩便可伏击于他。”
燕北点头,头脑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东西。这潘棱是辽东人,对辽东南部足够了解,今后倒是可以重用,只是尚且不知脾性与才学如何。另一方面,今后他若想在辽东立足,重用一批辽东本土人士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跟自己一同过来的冀州人,他们对辽东不够了解。
这也是自己的弊端。
“那这边的士人、豪强呢?”
提到这个,潘棱扑哧一声笑了,高昂着脑袋对燕北说道:“将军您从冀州过来,可千万别以为咱辽东有什么大士族、豪强,整个辽东才几个人,若说称得上豪强的,汶县有个田氏,在海边晒盐贩盐起家的,手上有两千多个佃户;平郭有个公孙,跟襄平公孙有近亲,和辽西公孙是远亲,嗨,这辽东辽西就数姓公孙的多,其实谁认识谁呀,他们家有两座邬堡,过去专门给州里运木头,有千把人,但枪矛肯定是不少的。”
“运木头?”
“嗯,您看周围野林子,辽东南边能用得上的也就是海边的渔盐、林里的兽皮,再有就是山上的木头了,这些林子最多的就是栎木,是做枪矛杆子、也是盖屋搭院的好材料。而且这东西也是做弓臂最好的材料,比桑木不知好到天上去了!”
燕北面无表情地点头,心里却满是喜意。辽东这边虽然人少,但物产丰富!有林木、有兽类、有渔盐,甚至他小时候还听王义他爹说过,在襄平西南边的千山脚下,有时候捡几块石头回家匠人自己烧烧就能弄出点铁。
一下子,除了百姓太少,其他需要的东西全都齐活儿了!
燕北的脑海中自有一副自己的构图,以辽东为根基,年内使高句丽攻乐浪郡,从中取利篡高句丽与乐浪郡为己用,合四郡之力,征四万兵马、募两万精兵……到时候北方谁敢小觑自己?
只不过……未来无比美好,眼下却非常昏暗。辽东的豪强与孟益联手便搅得自己不得安宁,再加上西面虎视眈眈的公孙瓒,正可谓是大敌当前!
正当此时,营中的骏马奔驰而来,马上的骑手翻身而下,拱手对燕北道:“禀报将军,斥候已探明,由汶县北上之路共有三条,但都需经安市城。安市城西为大道,便在此处不远。安市城东亦有一难行险道,于两山之间,两地最接近处距三十里。”
燕北点头,看着斥候首领在土地上绘出地形,以安市城为中心,东西各有一条道路,不过一条为大道一条为险道,就看孟益会走哪一条了。
“潘棱,给你千五百人马,可能统领?”
既然有两条路,燕北一个人便分身乏术,身边亦少亲信下将,只得将厚望寄予才投效几日的幽州武人身上。只是他不知道,带着几百人啸聚山林的盗匪潘棱,能否统帅千五百兵马。
与燕北的担心不同,潘棱闻言露出分外受用的表情,随后一脸严肃地拱手抱拳,对燕北郑重说道:“请将军下令吧!潘某率本部与将军千余部众,自当领命!”
“勇气可嘉!”燕北点头,拍着潘棱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某便拨于你一千人马为你补足一千五百之数,扼守安市东两山之间险道,若孟益行进,便速派人传信于我,堵住他们的通路!”
“谢将军,属下定当为将军效死,若不能拒敌,请将军斩吾头!”
“好!既然如此,你便领兵去吧。”
燕北摆手示意潘棱退下,这才算计了一下大道的情况,摘选三百余腿脚快耐力足的部下携带五日干粮活动于两地之间作为传信之人,自己则率两千余部下拔营而起,前往安市城西的大道附近探查地形。同时派出骑手前往新昌王当处报信,让他召集民夫准备十日一次的押运粮草。
他要在这里安置伏兵,伏击孟益,只是不知孟益是如何打算。
辽东多山林,可供百姓安居之地本就不多,更兼地处边陲人口稀少,就连郡治襄平都不算万户大县,下辖各县最多不过数千口,甚至有一两千人组成的县。就算让孟益占据了汶县,靠着几千百姓的城池又能做些什么呢?
燕北相信,孟益一定会领兵北上的。哪怕不是为了打败他,也要为了逃出辽东与公孙瓒合兵一处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