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汉稍稍站边了些,就对着斜对面的墙壁拉起尿来,一边拉,还一边打着酒嗝,好一会儿,这个醉汉才慢悠悠地走了。
李慕英扯上谢宇钲,低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说,我还要去找俏掌盘和九哥他们呢。”
“我、我来锄奸!”
“锄奸?”
“对!这一次,我们损失这么大,全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两人并肩出了巷子,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李慕英一边走,一边说,“这个人原来是我们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变节了!不然的话,我们在山头的人马不至于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告示下有两个团丁,笑嘻嘻地解答着众人的疑问。
人群中的人窃窃私语:“哎,你们说,这俏飞燕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好好嫁着富贵人家,当个阔少奶奶不好么?”“对呀,对呀,一个姑娘家去干这掉脑袋的事儿,实在,实在……”“哎,我听人说呀,这十八排原先在赣南道上混,那俏飞燕等人,也是好人家的子女,可惜父母被人害了,无处申冤,报仇雪恨后……这才,这才上山落了草!”“哈,原来是这样呀,我倒听了不少人说,她生平最重义气。她们原先在章水河那边就食,之所以来到我们龙泉县,是为着一个昔时的恩人。”“哦,还有这事?莫非她这个恩人被人害了?”“可不是么,据说她那恩人是个跑马帮的,被纠云寨的白面狼给害了,俏飞燕得讯后,立即点齐兵马杀过来。直接就把纠云寨给端了。想那白面狼在我们龙泉作恶多端,也终于遭了报应。”“这就是叫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哈哈!”
人群中忽地响起一个笑声:“哈哈,这位总爷,这位总爷,听说这俏飞燕跟玉面鼠可是亲兄妹,你说这瘌痢虎和玉面鼠被抓了,这俏飞燕会不会带人来劫班房呀?”
一个团丁挎着把盒子炮,咧着满是黄牙的嘴,嘿嘿笑了:“这事可说不准。不过,这位老哥,你可得把招子放亮些,别让白花花的银元从身边溜走……嘿嘿。”
人群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谢宇钲刚想离开,目光无意间一瞥,发现人群边缘有一个身影特别眼熟。
不等谢宇钲细看,那个身影已慢悠悠地离开人群,走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谢宇钲连忙挤出人群,跟了上去。这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身穿一袭长衫,手上拎着一支拐杖儿,活像一个悠闲逛街的乡绅。谢宇钲一阵紧赶慢赶,终于越追越近,离几步远时,他终于认出,原来前面这人,是红字头的李慕英。
估计是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是以步行速度快不起来。
谢宇钲前后左右看了看,又跟着走了一阵子,再前后左右打量一下,没见有什么可疑人员,便快步赶了上去,与李慕英肩并着肩,目不斜视地同行。
刚开始时,李慕英还不为意,走上几步路,他不禁好奇地频频打量身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化妆后的谢宇钲约摸三十来岁,眼睛呆滞,脸相忠厚,但却留着小胡子,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李慕英故意放慢些速度,但他发现这个陌生人也放慢速度,当李慕英加快速度,对方也跟着加快脚步,很明显,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李慕英心下陡然惶恐起来。转眼间,两人就像跳舞似的,耍了好几个回合,李慕英呀的低叫一声,遽然收步,倏地拐入旁边巷道里面去。
当谢宇钲也跟着进入巷子,李慕英已经掏出一支小手枪,平静地对准了他。
谢宇钲不敢再开玩笑,连忙表明身份:“是我,李先生!”说着,他还摊开手,笑了。
“你是……?”李慕英见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但声音却异常熟悉,心里飞快转着。
“怎么,这才几天工夫,就不认得了?李东家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谢宇钲将佝偻的身子挺直起来,用手遮住唇边的小胡子,以平时的姿势展示给李慕英看,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原、原来是,是你!”李慕英眼中一亮,脸上浮上喜色,连忙收起了枪支,“哎呀,我真让你给吓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巷子两头张望一下,然后将谢宇钲扯边了一些,“哎,你来这做什么?你不晓得那骆屠户在诱捕十八排么?”
“知道呀!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要论玩这种暗戳戳的花活,小爷是他骆屠户祖宗。毕竟,小爷在后世看了多少谍海钩沉,看了多少小说电影……”
“后世?谍海钩沉?小说电影?”李慕英懵了。
“呃,”许宇钲立即回过神来,连忙纠正:“对不起,口误,口误。”
“口误?”李慕英半信半疑地瞥着他。
谢宇钲对自己的化妆技术大感满意,心想,后世的化妆术,可真不是盖的。
我不过是跟做化妆师的表姐打了一个暑假的下手而已。而山里头的那观音宫里,也没有足够的材料,黄栀子和水潮兰也就能调点儿肤色罢了。要是材料管够,小爷在脸上画一道能以假乱真的刀疤,又或者是画上一大滩令人忘而生畏的白癜风,改变一下走路的姿势,那岂不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无人能认出来了。
只是,这几天风吹云散,形势急转直下,他虽然在朱得水面前强行装哔,一副云淡风轻,哪怕世界末日也大可重头再来收拾旧河山的架式。
但死了那么多人,现在俏飞燕和九哥等人面对骆屠户的直钩钓鱼,又直愣愣地准备愿者上钩……要命的是,明知道他们在这县城里,却又不知道确切地点,不晓得到哪里找去……谢宇钲要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
来到这个时代,近两个月了,眼前的李慕英,是他难得的一个可以不设防得人。心情放松之下,他不由变得无所顾忌起来。他相信,眼前的这个红字头,再怎么见多识广,再怎么聪慧机敏,也绝猜不到自己的来路。
谢宇钲不以为然地一挥手:“哎,管它呢,这无关紧要。小事一桩。”他笑了笑,忽地望着眼前这个儒雅我、我还能帮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