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苦笑着说道:“不过一天时间,怎么就把动静闹地这么大?只是一年多没有回京,难免得请请。 ”
宜贵嫔正色说道:“虽说有些话想与你讲,至少也得替孩子谢谢你这一年的管教,但知道你晚上的事要紧,你就先去吧。 ”
她顿了顿,又说道:“请了弘成没有?”
范闲摇摇头,微笑说道:“改天带着婉儿上靖王府再说。 ”
宜贵嫔点点头。
范闲又笑着说道:“这时候还不能走,我专门来接老三的,这时候柳师傅还在教他功课,怎么走?”
宜贵嫔一愣,担忧说道:“平儿也要去?”
“兄弟们聚一聚,有我在,担心什么呢?”范闲温和的笑着,说不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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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年关,大雪忽息,不知何日再起,京都里一片寒冷,街旁地楼子里却是红灯高悬、红烛大亮,暖笼四处铺洒着,宛若那些贵重的竹炭不要钱一般。
抱月楼的大门悬着三层厚厚的皮帘,偶有仆人经过,掀起帘子,楼内的热气便会扑了出来,一时间,竟是让这条街上的空气都显得比别处更要暖和一些。
街上没有经过的行人,那些驻守在此间的京都府衙役以及京都守备的兵士搓着冻僵的手,看着那个亮晃晃地楼子,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骂娘,自己这些人要在外面守着,那楼里地贵人们却可以在春风里洗澡。
全天下的酒楼青楼,大概也只有抱月楼才会这般豪奢。 不过往日里也不至于这样,只不过今日不同往常。
抱月楼今日没有开业。
甚至半条街都被京都府和京都守备地人马封了起来,这是抱月楼提前就向官府报的备示,没有一丝耽搁便特批了下来。
京都府的大人没资格参加这个聚会,但他依然要用心用力地布置好一应看防。 不止是他。 京都里其余地官员们也是这般想的,不论他们属于哪个派系,今天都必须为抱月楼服务。
因为今天京都所有称得上主子的人物,都要来抱月楼。
太学司业兼太常寺少卿兼权领内库运使司正使兼监察院全权提司兼巡抚江南咱全权钦差大臣——范闲,小范大人今日请客!
光彩夺目,大权在握,官职已经快要比族谱长的小范大人请客。 谁敢不来?谁好意思不来?虽说众人皆知,这位小范大人乃是位敢得罪朝臣、愿得罪朝臣的孤臣人物。 可今日座上客是太子、三位皇子、枢密院两位副使,还有几位位重权高的大人物,连这些人都要给范闲面子,遑论其余。
今日之抱月楼,冠盖群集,如果谁有能力将今夜座上客全杀死,只怕庆国会大乱一场。 由不得京都府与京都守备用心,看防之森严,几可比拟那重重深宫。
几抬上品大轿趁着暮色来到了抱月楼前,又有几位大人物乘车而至,后又有几位军中实权人物骑马而至。
没有人会带太多亲随来碍范闲的眼,几位龙子龙孙都只带了两三个虎卫,这些大臣们也放心自己地安全,虽说最近才出了山谷狙杀的事情。 可谁都清楚,这抱月楼是范家地产业。
大皇子到了,枢密院左右副使到了,辛其物到了,任少安到了,抱月楼今日全面运转。 姑娘们将这些大人物扶去厢房歇息,等着开宴。
范闲与诸人闲聊了几句,说了些顽笑话,便牵着身边的那个孩子走到了门口,因为他听到了太子殿下到来的消息。
看着那个孩子老老实实让范闲牵着,一旁凝视的枢密院两位副使以及席上另几位大臣心头都是一震,眼前这个画面,足以让这些大人物们联想到许多事情。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候,今有小范大人牵着那孩子的手,谁知道将来的庆国。 将来的天下。 会不会就是这两个人?
范闲牵着地是三皇子。
……
……
大门皮帘之外有些冷,三皇子打了个寒颤。 侧头望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老师,眼中闪过一丝崇拜之色,旋即请教道:“先生,您伤还没好,何必出来迎?”
范闲摇摇头,温和解释道:“来的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他身份不一样,而且又是你的兄长,不论身为臣子还是兄弟,都应该尊重些。 ”
一辆小轿在十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抱月楼前,范闲眼尖,瞧见四周有几名虎卫背负长刀,冷然以待。 今日抱月楼开宴,为防止民议太盛,让朝廷尴尬,所以一应来宾都撤了往日里的出行仪仗,即便是此时到来的太子也算得上是轻车简从。
也幸亏如此,不然这条街上只怕要被大人物们的排场堵死。
轿帘掀开,一身淡黄色服饰地太子殿下满脸微笑地下了轿子,一抬眼看见范闲与老三正在楼外迎着自己,太子的心情不错,虽说这是应有之义,只是以范闲如今的权势,这种尊重正好是太子所需要的。
范闲与三皇子抢先行礼,太子连忙扶起,不一时楼中众人也知道太子到了,赶紧出来迎着,只有大皇子似乎已经饮的高兴忘了出来,不过太子知道自己哥哥出身行伍,本身就是这种性情,也没有怎么在意。
一群人围在楼前,正准备进去叙话,又有辆马车缓缓行了过来。
太子好奇回头,心想是谁的架子居然比自己还大,会比自己还晚到?
众人也望了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清瘦地中年官员,这位官员并没有穿着表示自己品秩的服饰,但众人马上认了出来,不免有些意外与吃惊这位大人也会到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江南路总督大人薛清,天下七路,薛清掌其一,身为超品大臣,又手控天下最富庶的行路,关键是他乃是陛下心腹,又曾经在书阁里做过诸位皇子的老师,所以较诸朝中这些大臣来讲,地位更为尊崇。
薛清看着众人,微微一笑,先对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连道不敢,以他为首,众人连忙对薛清行礼。
范闲笑着说道:“薛大人回京述职,晚辈唐突,想着这一年在江南共事,颇得大人垂青,故敢冒昧请了过来。 ”
众人喔了一声,都笑称小范大人面子大,居然连薛总督也请了过来,心里却在暗诽,范闲今日莫不是因为山谷狙杀一事,要向某些势力示威,所以才连薛清也搬了过来。
不怪这些大人物们心里这么想,因为今日抱月楼之宴,还算是年轻一代的聚会,陈院长,舒大学士这种老家伙是断然不敢惊动,就算想请,只怕陛下也不允许。
而且人们都在思考,范闲请这么些分属不同势力的人齐聚抱月楼,究竟是为什么呢?
“只是吃吃酒,说说闲话,诸位大人一年忙于公务,时近年关,总要稍息。 ”
范闲站在抱月楼门口笑着解释道。
然后他便看见一队人马走了过来,当头的正是二皇子——那位与范闲长的极为相像,气质味道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却偏生与范闲在京都里,在北方,在江南杀的血流成河的二皇子。
当然,如今地暂时胜利者是范闲。
范闲与二皇子对视一眼,极有默契,不分先后,不论尊卑,同时拱手,微弯腰肢,揖拜一礼。
然后二人唇角微翘,同时浮出一丝略带羞意地笑容。
二人在心里叹息着,这笑容……有些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