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东林党的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也一样,他们暂时看不出来韦宝这么做的好处和坏处,用银子买官,是不符合东林党口头上的标准的,但他们实际上从内心来说,并没有全盘否定韦宝的做法。
反正阉党也是买官卖官,一直很猖獗,只要有举人功名,家里又有银子肯买官,买个七品官六品官并不困难。
韦宝只是将范围扩大了,将功名标准降低了一点点,秀才就可以买官,而且不但可以买六、七、八、九品官,连五品官都可以公开买卖了。
但韦宝倘若真的能按照他说的,以后每个月上交陛下内帑一大笔银子,又能提高惩处贪官的效率,他们其实是认同这种做法的。
因为韦宝并不是保全贪官,而是在查处了贪官之后,赚取贪官们的买命钱。
“过往可没有衙门自己决定官员去留的先例!官员去留考选都由内阁差遣专门大臣,协同吏部和都察院官员共同完成,这不符先例。我担心这个例子一开,各个衙门都效仿,会出大乱子。”朱延禧道。
“我也拿不定主意,不过,都察院衙门不同于一般衙门,韦宝又有内阁中书舍人掌制的身份,他代表都察院和内阁也无可厚非,只是缺吏部官员参与而已。”顾秉谦道。
“要不然先把本子留在内阁,过一阵再说吧?”朱延禧问道。
“要留最好也是留在司礼监,看陛下怎么说。”顾秉谦摇头道:“咱们除非反对,驳回,否则没有必要留这种本子。”
朱延禧觉得有道理,沉吟道:“也可以,只是若要上交司礼监,咱们阁臣需写上意见,这个意见该如何写?”
“不赞成这么做!”顾秉谦回答的很干脆,“韦宝没有得到过内阁和陛下的授权,他只是一个五品官,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非常惊讶,没有想到顾秉谦居然是这么个态度。
就连魏广微、黄立极和冯铨也有点惊讶,因为韦宝一直很得顾秉谦的欣赏。
“莫非朱大人这次又要反对我的话、要赞成韦宝这么做吗?”顾秉谦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延禧,他和魏广微、黄立极、冯铨是魏系,他们向来是无论说什么,朱延禧、周如磐和丁绍轼这几个东林党大臣都会反对的。
不过,内阁呈送司礼监的奏本,也并不需要所有阁臣的意见都达成一致,大家可以各抒己见,否则,大明内阁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剩下吵架。
大明的奏本在送达皇帝之前,向来是写的密密麻麻,很多时候,朝臣们就是在奏本上吵架的,皇帝更像是最后的裁判,中和各方看法之后,拿出自己的决断。
朱延禧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反对。”最终,朱延禧居然做出了一个与顾秉谦完全一致的决断。因为朱延禧分不清楚这一回顾秉谦是不是又在给自己下套,毕竟韦宝的做法太过耸人听闻,对大明朝局的影响实在太大,他不敢轻易把自己放在支持韦宝的一面。
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和冯铨等阉党大臣都惊讶的看着朱延禧,也完全没有料到朱延禧这一次居然会选择跟他们站在一起反对韦宝?
虽然觉得韦宝现在的做法,可能会对大明朝廷有些好处,尤其会对皇帝有好处,但是肯定不会对东林党有什么好处,所以朱延禧的决定其实也不是很意外,只是因为平时凡是魏系官员支持的事情,东林党官员就一定要反对,两方面很难得在一件事情的看法上一致。
其实,这份奏本已经没有太多向上递交的必要了,因为内阁很少达成一致,内阁都达成了一致的事情,肯定是不行的!
这回连裁判都省了。
但遵照程序,这是衙门递交上来的邸报形式的奏本,必须上交。
韦宝到了衙门之后,大理寺和都察院衙门今天也很平静,官员整整换了一拨,原来办事的官员,剩下来不到两成,五品及五品以下官员八成都换了新面孔,加上八品九品的小吏,还有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差役也都换了人。
这让人感觉都察院和大理寺成了全新的衙门!
让重新来衙门应卯的栾汝平、周应秋等大员意外的是,换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闹出事情来?他们原本以为今天都察院和大理寺一定很热闹,那些被韦宝赶走的官员肯定要联手来闹事,却并没有。
肯定有人不服,但不敢公然闹事,因为韦宝的计划实在是有可实施的前景的,再加上韦宝曾经郑重承诺过,若是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扩编,一定优先录用他们这些和都察院,和大理寺有关联的老人。
所以,即便有人想在背后弄韦宝,也只敢偷偷摸摸的,人数也不多,才三四十人敢这么做。
栾汝平、邹元标、荣克勤、王德完、杨维垣、周应秋等大员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韦宝的官厅,韦宝并没有招他们来。
“韦大人,你现在把人都换了一茬,以后怎么做事?”栾汝平问道。口气很平静,并不是找茬的口吻,他们也在静观事态发展,并不想轻易与韦宝闹崩,事实上,韦宝动了他们很多门人,但并没有太过触及他们的利益,因为他们收银子,主要是收门人入门的时候跑官的银子,没有几个门人有心在做官之后弄到了银子,还会分给座主们一份的。顶多是逢年过节,孝敬一点,数量也很有限。
韦宝动他们的利益,主要是韦宝一下子换了这么多人,等于把所有的人事权都抢了过去,以后他们很难从人员流动中弄到银子。
“所有的卷宗都发下去了,每个案子都有人跟,不但现在的差事都安排好了,以前遗留的案子也全都发下去了!都察院和大理寺以后将不留一点尾巴。”韦宝很自信的对一帮大员们道。
这伙人都是阉党大员,因为韦宝将杨涟和左光斗等东林党大员赶走之后,那些人还没有返回衙门,还在内阁那边。
“那以后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所有事,是不是都由韦大人来分派啊?”周应秋有些不客气的道,他是大理寺卿,是大理寺的最高官员,韦宝不但把人事权都抢走了,依着韦宝的意思,似乎是要把审案断案这些办事的权力也都抢走,那样的话,大理寺和都察院,不成了韦宝一个人的衙门了?
韦宝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将自己分成南院北院,以及以后审案断案分成的方案详细告知了这帮大员。
其实他们已经有耳闻了,但是他们的门徒传话,肯定没有韦宝本人说的这么清楚明白。
一帮大员们听完韦宝叙述的详细方案,都陷入了沉思。
韦宝这一下是分了多少人的肉啊?他们还好,要是真的按照韦宝这个计划,他们不见得有什么损失,甚至可能比以前的收入更高!但是他们往上,一直到皇帝,这中间还有很多人啊!一下子全都砍掉了,把银子直接给皇宫内帑,从魏忠贤一直到周应秋和栾汝平,这中间的一大堆人能不恨韦宝?他们能答应吗?
首当其冲的,魏忠贤就肯定不能答应!
“别的不说,只怕这么做,内阁,司礼监,都未见得能通过,可能奏本都到不了陛下手里。”周应秋道。
其他高官也是这么个看法,都觉得韦宝太想当然了,这种事情,只能偷偷的做,哪里有这么明目张胆买官卖官分银子的道理?
“这是我的事情,大人们不必为我担心,出了事,是我韦宝一个人的事情。得了好处,是大人们的。”韦宝微笑道。
韦宝都这么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
“韦大人啊,你这趟卖官得了多少银子?打算怎么分?”栾汝平问道。
“这个跟大人们没有关系,全部交给司礼监!”韦宝回答的很干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
大家一听交给司礼监,都不吭声了。
都摸不准韦宝到底是不是魏忠贤的人。
良久之后,栾汝平才问道:“韦大人,我们都与九千岁很是亲近,这你是知道的,当着咱们这些人,你能不能透一个实底?你到底是不是九千岁的人?”
众人闻言,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韦宝,韦宝到底是哪一派的人,这也许是京城最大的秘密之一了。
如果韦宝是九千岁的人,那韦宝说什么是什么,他们也没有办法了,但韦宝若不是九千岁的人,像韦宝这么瞎搞,他们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全凭韦宝说了算。
韦宝微微一笑:“我不能说!但我对九千岁也很尊重!请诸位大人也不必再问了,因为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
几个人闻言,互相看了看,不知道韦宝是什么意思?这么说,跟没说有什么分别?官场说话的法门,看样子都被韦宝这少年给学全了啊。
他们很有默契的没有再追问,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瞎聊了一会儿,退出了韦宝的官厅。
“现在怎么办?”周应秋问栾汝平。
“能怎么办?看九千岁怎么说吧?”栾汝平答道:“咱们这些二品三品,在真正的大树面前算什么呀?”
大家都笑了,一点头,的确,几个人虽然都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高官,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事情,真的轮不到他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