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我叫风君子(2 / 2)

毕学成:“今天听了师父讲的故事,有些话我没敢问出来,只能说给你听。其实我也想过,假如那个我们没见过的石师叔永远都不会回来,或者是已经遇难了,那又会怎么样?”

叶言行:“那就面对现实嘛,假如石师叔的确回不来了,就按回不来处理。”

毕学成:“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你,我这种想法是不是不应该?”

叶言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想多了!石师叔回得来或者回不来,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所以你的想法很正常啊,并能不说明你是个坏人。但假如有一天你发现了被困的石师叔,明明能救他脱困却不救他,这就不能接受了。”

毕学成又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想多了,而且也想偏了。其实这种事情不在于石师叔,而在于尚师叔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是我,还是能回来的石师叔,或者是回不来的石师叔。如果对于她来说,我连一个已经失踪了的石师叔都比不上,那就不用再想别的了。”

叶言行:“这就对了,我们只能选择自己怎么做。”

毕学成又扭头道:“不要只说我,你也失恋了吧?”

叶言行瞪眼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失恋了!”

毕学成:“当我看不出来吗?你对孟蕙语有意思,在琴高台的时候天天围着人家转,怎么放完寒假回来就变了个样子,不再献殷勤了?”

叶言行:“我承认,我曾经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但是人家没那个意思,我也就面对现实了,这可不算什么失恋!”

毕学成:“承认失恋也没什么丢人的,单恋或者暗恋也可以失恋嘛,我都七、八回了。这没什么关系,失恋就失恋吧,我们还有彼此呢。”

叶言行:“切,我可不跟你搞基!”

毕学成:“谁跟你搞基啊!难道你的思想境界只有这么狭隘吗?”

丁齐并没有进小境湖,其实他进不进去感觉好像都差不多,此刻正端坐在床上练功。丁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士,修炼的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秘法。

假如按照传统的说法,每一脉传承,不论修炼到什么境界、不论能施展多少千变万化的神通法术,都有一门基础功法或者说根本功法。比如丁齐看过的修真小说中,讲丹道就有四门十二重楼、三十六洞天等等功法,讲阴神之修,还有世间三梦大法……

那么方外门的基础功法或者说根本功法是什么?就是方外秘法!从来就没有别的秘诀,简单而纯粹。那么丁齐一直都在怎么修炼什么?心册术、心界术……直至目前的心盘境,就是方外秘法吗?好像都是,但好像也都不是。

丁齐的修炼方式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最早是在小赤山公园的江滩边与小山包中,后来在南沚山森林公园的卧牛石下,再后来进入小境湖,然后是大赤山、琴高台、禽兽国……此刻是在自家小楼的二层主卧里。

他修炼的是什么功夫?就是凝炼清晰的自我去感应世界的过程,随着定境越来越深入,这种感应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精深,直至在元神中凝炼心盘……所谓心盘就是在精神中显化的世界,将外在的天地,凝练为内在的身心。

所谓观身境、入微境、隐峨境、兴神境、心盘境,原本无名,都是丁齐借用了八门秘术给它们起的名字,但并非江湖八门秘术。这些都是丁齐在修炼方外秘法过程中一层层境界的感悟与收获,以及相应的成就求证。

传承之所以成为传承,必有其内在的思辨体系,所谓的修行法门,必定有对应的身心追求,这就是所谓的“体”与“用”。比如丹道求长生,所谓的“长生诀”就是体,而延年益寿、养颜美容、身心不二直至所谓的长生,便是用。

还有一些修行法门,很多人看不出来有何“用”,比如修禅。但你看不见并不等于它不存在,禅追求心境的圆融、无挂障的智慧,境界存在于体验中却很难描述。最简单的例子,初入禅定时的“喜乐俱足”,就足以让很多人一头雾水了。

另一方面,很多修行法门都有外显的手段。那么方外秘法呢?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有的,就是景文石。

一块石头算什么手段?要看用这块石头能干什么!也许在很多年后,江湖上会有传说,方外门祖师丁齐创出了方外秘法,可发现与打开世上诸多的未知世界,还留下了门中传承至宝十枚景文石。而此时此刻,最重要的那块景文石正握在丁齐手中。

丁齐当初想到以景文石寄托心神,其实也是受到惊门灵犀术的启发,以一物为引,感应天地缘法。景文石本身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却被祭炼成一种特殊的法宝,它是寄托心神之物,是一个引子,是一个中介,借以修炼与施展方外秘法。

这倒是谙合了自古以来的“借假修真”之术。但很多事情又不能简单的类比,比如丹道修行修炼的是金丹,那么方外秘法修炼的是什么,一块石头?听上去就令人觉得滑稽,而且并非所有人都是以景文石寄托心神,比如冼皓用的就是枯骨刀。

之所以说丁齐进不进小境湖感觉好像都差不多,是因为他已经凝炼了心盘,包括小境湖的心盘。在已经发现的方外世界中,除了禽兽国中的金山院尚未开启,小境湖、大赤山、琴高台他都已经走遍了。

有一种感觉难以形容,怎么说呢,他掌心中的那块景文石,就似以包纳了这些世界,或者说丁齐已将这些方外世界祭炼其中,带着那些世界的印记、可以与那些世界共鸣或共情。

说差不多,其实还是有所区别的,精神世界中凝炼与显化的天地,就比如小境湖,来源于小境湖又并非真正的小境湖。小境湖还在后院门外世人所不见的地方呢。

丁齐修炼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方外秘法,然后取出景文石继续祭炼。假如他此刻身处小境湖中,催动景文石,就可以感应天地的意志,随时察觉方外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也包括毕学成与叶言行的谈话。

但他此刻是在小境湖外手持景文石练功,凝炼的只是元神中的小境湖,所以并没有听见。没听见也没关系,其实丁齐已经看出来了,只是没说而已。人的心理问题大多需要自己去认知并疏导的,不可能都依靠心理医生。

说丁齐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行者,因为没有任何人教过他方外秘法,下一步境界是什么,永远都在自行探索中。江湖八大门秘术他倒是接触了,但那只是借鉴与参照,并非方外秘法本身。

起初的时候,丁齐端坐的姿势并不标准,至少在一名修士眼中是如此。在他没有认识谭涵川之前,反正也没有人教过他,只求中正平顺。但如今再看,他的坐姿已经挑不出任何毛病,还学会跌坐了。

修炼了方外秘法,又祭炼了一番景文石,往常到这个时候他就该睡觉了,他并不是那种打坐不睡觉、辟谷不吃饭的修士。可今天的状态却有些奇特,他有些心血来潮,躺在床上居然有点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屋里的空气不够清新吧,还有着一股淡淡的火锅味,是从斜对面的大活动室那边散过来的。

睡不着就起来看书吧,他打开台灯坐在写字台前开始读书,看的就是庄先生推荐的那一系列小说。以前他在手机上刷电子版,后来越看越感兴趣,便买了实体书,有很多本,此刻翻看的是其中一本。

这些书他早就看过了,以丁齐的修为,当然可凝炼成心册,想看的话完全可以在定境中翻阅,不必坐在书桌前。但丁齐还是觉得这种感觉更好,翻开每一页的时候,就想亲手打开了某个场景,让这一切发生……

他自己也说不清今夜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看完一段文章之后合起书本,也在思索这是怎么回事,不仅回忆起了今天吃火锅时的情景,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好似心境有所触动?

他闭上眼睛,用了直觉回忆法,就是不去思考也不去回忆细节,只是在脑海中重构那个场景,看看是什么印像会直接浮现出来?他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先是丁齐自己对尚妮说的:“对自己不能决定与选择的事情做出假设,其实不是在假设另一个自己,而是在假设另一个世界。那就是你的精神世界,人的精神活动无比丰富精彩,人们常常想体验另一种人生,比如带入某一部作品,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尚妮反问:“这种情况,真的能体验到吗?”

接着丁齐又回答:“可以去假想、去体会,却难有真实的体验,它只是精神活动的一部分。”

尚妮又说道:“那么方外世界呢?会不会有这样的方外世界,比如你在看一本书,然后就进到书里面了……在另一个世界中,那个人到底是谁?”

最后孟蕙语插了一句:“嗯,这个想法有意思!”

就是在这个场景中,丁齐的心境有所触动,脑海中就似灵光一现,但当时却没有抓住。此刻回想起来依然不太明白,然后他低头看见了桌上的那本书,如鬼使神差般拿过放在枕边的景文石,展开神识就锁定这本书催动了方外秘法。

连丁齐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诞,实际上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能找到各处方外世界,是因为有《方外图志》的指引,否则的话,谁会特意爬到铁锁崖半空中的一条岩缝中,对着一无所有的山壁施展什么秘法?

众人此前发现的方外世界,虽不能说藏于名山大川,但也都是现实中的古迹福地。可是出版社发行的一本书又算怎么回事,它不可能是方外世界的门户。丁齐觉得这么做很搞笑,但接下来的一瞬间,他却笑不出来了。

只见桌上放的那本书消失了,同时打开的还有一道门户,这道门户就在书桌和椅子之间,他只要站起身就能迈步走进去。目瞪口呆的丁齐手握景文石起身走进了门户,再一回头,门户已消失不见,脚下是一条黄土路,路两旁桃花盛开。

季节不太对呀,如今刚刚阳历二月底,哪来的桃花,但在方外世界中,这种场面并不奇怪。门户从眼前消失了,但丁齐还能感应到,就似在琴高台世界中一样,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打开门户回去……

十里桃花夹道,春风迎面轻拂,丁齐一直走到了桃林尽头的山脉脚下。这山不算太高,自东向西分布,抬头可望见起伏的山脊线,风光灵秀而温柔。有一条山泉汇成的涓涓细流出现在路边,丁齐沿着泉流旁的石阶缓步而上,山中竹木青青。

丁齐在林木中穿行,石阶蜿蜒不知通往何处,终于来到半山腰一处平坡上,视野豁然开朗。他看见了一座山神庙,庙门前盛开着两株娇艳的海棠,庙中供奉的是一尊古装女子神像,身形窈窕眉目如画。

经过山神庙再往前走,道路右边上方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野藤缠绕杂花绽放,而左边下方是一个陡坡,延伸到远处山木环抱的谷地中。这一大片朝阳的山坡上没有长一棵杂树,全是茶园。

远望过去,就像一片绿色的雪地,绿得是那么柔嫩又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飘逸韵味。茶园边的路旁,有人正背手眺望这片山谷。

丁齐微微一怔,抢步上前道:“庄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并没有回答,似是看着山中风景已经出神了。丁齐到了近前又喊道:“庄先生,庄先生……我是丁齐呀!”

那人终于听见了,转过身来道:“你认错人了,我叫风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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