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
宝应县城南城门开了数个时辰,数千名南楚逃难之民拖家带口由此门出,南下避难,还未走出多远便被一只北齐边军的一支骑兵拦截,一阵骚乱过后,丢下数十具尸体,这数千难民在这只骑兵的裹挟之下,转向,向北而去。
北齐国,民三百万户,人口约一千五百万。辖内的冀州、鲁州、半个豫州,三地人口密集,但北部的辽州以及蒙州,虽然土地辽阔,亦有大片尚未开拓的肥沃土地,但一只苦于人口基数不大,即使北齐掌控这两片土地之后,各种优渥国策倾斜,也成效不大。因此这次对南楚开战的,另一个重要目的便是掠夺人口,增强己方国力。
“大人。。”宝应县城低矮的城头之上,一位满脸风霜的中年小吏,望着绕过县城,往北而去的人流,带着忧愁之意。
“为官一地,上报君王知遇之恩,下报黎民爱戴之情。”身穿知县官服的老者,长冉随风而动,脸色淡然,悠悠的说道。
“如今战乱以至,君王的知遇之恩,我以用三十年兢兢业业报答了,如今为治下百姓求一条生路,也是应有之意。”
“大人早知,会有此状?”小吏闻言,问道。
“西凉、北齐而过人口加起来不过我南楚的六成。西凉困于土地苦寒贫瘠,而北齐不同,有大片肥沃的土地还未开垦。说起来也亏咱宝应面对的是北齐,若是西凉,在下说什么也不会有此举动。”宝应知县微微一笑,说道。
“大人此举,怕是有污身后之名啊!”小吏神色复杂,长叹一声。
“怕什么,我不过是一小小知县。百年后,史书上最多一句‘齐军于某年某日,破楚宝应’,提不到我的。”老者语气之中略带调侃。
“走吧,回县衙。”这位年轻时也曾金榜题名,意气风发,之后接任宝应知府一职的父母官,也曾有壮志雄心,但年岁久了,便发现,这小小的宝应,不过是南楚与北齐的缓冲地带,金陵城内那些手握重权的相公们,哪里肯往这里多看上一眼。
老者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下,也不回头,平静的说道:“百姓们不受皇恩,本就该走的。但咱们拿朝廷俸禄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不能忘啊。”
身后那小吏,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最后眼神担忧而留恋的看了眼远处的人群,深深叹息一声,跟着离去。
那逃难的百姓中有自己的老父母和妻儿啊!
八月十五清晨,一只两千北齐边军携带攻城器械,进攻宝应。
一同到来的五千轻骑青字营。切到宝应城南,为攻城的边军压阵,以防南楚军队来援,却只收获了十多只被马蹄声惊起的野兔,别说南楚的军队,连南楚斥候都没见到一个。
日上中天,宝应城内留守的不过三百城卫,十多县衙官吏,奋战到最后一刻,全部覆没。那位年老体衰,手无缚鸡之力的父母官,身重十数刀,力竭含笑而亡。
五日后,北齐二十万大军终于抵达边境,与本就驻守在此的五万边军,一同南下,过宝应而不入,直接行军到珠城城下,趁天色还早,一鼓作气拿下兴化。
城内还未来得及逃难而去的六千百姓,在一只百人队的带领下北归而去,等到了北齐边境,自有北齐官员兵卒接收。
再一日,北齐大军,分兵五千东去,刚到兴化城下,兴化知县,携一众官吏城卫,开门献城,免去了一场兵戈。
隔日,二十五万大军,中军驻守珠城,五万前军再次南下,于广陵城外十里,砍伐树林,安营扎寨,兵锋直指南楚如今在大江一北唯一的一座大城。
广陵城内,府衙。
一位短须,身穿知府官服的三十出头男子,看着手中的情报文书,眉头紧缩。男子相貌与司徒宇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内敛,也更加成熟。正是如今官居广陵府知府之位的,司徒公子长兄司徒睿。
“大人”一位身穿盔甲的粗犷高大男子,虎步龙行,大步走了进来,微微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