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厌弃与鄙夷的原因么……
自然和近来城中流传的谣言脱不开干系。
据传闻,京城来的兵虽打着先锋旗号,其实都是些不能打的少爷兵,这次之所以来湖广,就是能为了跟在四川、云贵的数万边军后面,捞些惠而不费的功劳。
谁承想他们到了湖广才听说,边军那边儿因为些事情,竟然迟迟没能赶过来。
没了边军做依靠,只凭这些少爷兵们,哪敢去五溪送死?
因而就借着休整的名头,一直赖在了湖口县,不肯继续往前。
盼星星盼月亮,却盼来一群畏敌如虎的窝囊废,百姓们能有好感才怪呢!
莫说是百姓,就连湖口县的县太爷,对此也是愤恨不已,近来每日都要去大营之中催促进军,谁知却屡屡被拒之门外。
这日正午刚过,湖口县衙里照例又涌出一支车队,自北门出了县城,直奔军营而去。
不过这一次,车队的规模却比以往大了不少。
有曾去府城见过世面的人,当下便瞧出这队伍里非但有县太爷,还有九江府的府台楼大人在。
显然,这是知县老爷请来的援兵!
消息传开之后,百姓们纷纷跟着出城以壮声势,围着那军营指指点点唾骂不已。
那营门口几个兵痞见了这阵仗,自然不复以往的威风,又听说是知府大人亲至,更不敢胡乱阻拦。
只得一面央告着,请楼知府稍安勿躁;一面分出人手去里面通禀。
不多时,就见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迎了出来,自称是什么讨贼千户徐守业,恭恭敬敬的将楼知府了大帐之中。
湖口知县见状,正也要狐假虎威的跟进去,谁承想楼知府却回头吩咐道:“李知县,你先带人去安抚外面的百姓,切莫让他们受歹人煽动,闹出什么祸患来。”
李知县虽想着,借知府大人的虎威,出一出被拒之门外的窝囊气。
可知府大人的考量,也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治下的百姓群情激奋,不小心和京城的兵马闹腾起来,到时候头一个倒霉的还不就是自己?
因而他忙点头应了,引着手下众人去外面维持秩序。
等李知县的人一走,楼知府却立刻换了颜色,郑重的向徐守业拱手道:“徐将军,敢问孙大人何在?”
“楼知府稍候,下官这就去将孙千户请出来。”
徐守业说着,正要步出大帐,那门帘忽地的一挑,钻进个昂藏的汉子,却不是孙绍宗还能是谁?
九江他向那楼知府拱手道:“楼知府,下官可真是久候大驾了!”
那楼知府忙还了一礼,摇头道:“孙参议分明是上官,怎好以下官自称?”
孙绍宗虽然交卸了顺天府治中的差事,可河北宣抚使司右参议的名头,却还一直挂着。
而参议虽只是从四品,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却称得上是知府的上官。
因此楼知府才有此一说。
总之,这文化人就是麻烦,一个称呼还要计较许久。
最后好不容易商量好,互称官职不论上下,孙绍宗这才寻着机会,问起了正事儿:“敢问楼知府,贵省的巡抚衙门,可曾把我要的人送到了?”
“自然。”
楼知府道:“巡抚衙门送来的向导共计八人,如今皆在帐外等候差遣——另有本省的山川地理图一箱,以供孙参议相互印证。”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道:“孙参议计划的如此周详,想来定能旗开得胜,只是眼下却苦了你,要担这一县的骂名。”
“无妨。”
孙绍宗断然道:“正所谓欲扬先抑,不敢担一县骂名,日后又怎好去争这一省的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