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孔敏行笑道:“对孙阁部,张文澜常有议论的……”
“怎说?”
“孙阁部长于吏才而短于将才,长于琐碎而短于谋划,长于人情而不免法度废驰,长于谋身而不免失锐气……今看辽西大局,几乎都是被张文澜说中了啊。”
“辽西现在复堡无数,一路北推到锦州和大凌河一带,一旦重修大凌河城成功,必复广宁,复广宁则再控三岔河,东虏又困于辽中和辽南不得复出,这都是阁部之功。安辽民数十万,复辽镇兵马十数万,使东虏两年不得窥辽西,寸土未失,这样的局面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吗?”
孙元化火气相当的大,孔敏行和他讨论别的还好,说起对孙阁部的评价,而且不是那么恭谨,这叫他火冒三丈,他又是直爽脾气,当下便是气爆了的模样。
“我们好好说话……”孔敏行倒是很镇定,微笑着道:“我们讨论这些一定不要离开一个原则,这也是文澜说的,辽西是屯田的太平地方,还是战场前线?”
“这……”孙元化迟疑道:“当然是前线。”
“既然是前线,”孔敏行道:“孙阁部可曾有过实在的战绩?这数年来无非是虏骑不曾真的西向,练兵十几万,未尝实战,修堡数百,若兵不堪战,则堡有何用?”
“这过于求全责备了吧!”
“不算求全责备啊。”孔敏行态度温和,但也是相当坚持的道:“如果阁部大人一边编练大军,一边派将领持续率少数精锐出兵骚扰,编练兵马,总要有实战的,这几年御史攻讦不少,虽然有不少党争和臆测,也是因为阁部大人的大方针确实还是有问题的。如果说困难,东江岂不更困难?毛文龙率二百人至敌后,到现在已经有战兵数万人,而且持续不停的派细作投毒用间,派小股部兵与虏交战,陆续也有几百颗直夷首级交上来了,另外还在袁公的调派下和水师登州镇一起骚扰辽南,收复旅顺,一度收复金州,使建虏两蓝旗和两红旗不得不在辽南和宽甸一带驻防守备,辽西大军十几万人,用饷最高过五百万,全用来修城铸炮?实战在哪里呢?而其实还是诸将没有信心,不敢出战,阁部大人为了恩结于下,对辽西将门根本不敢触动,只是推一个马世龙出来有何用?修堡不战,便是长于吏才而缺将才,不能打破将门藩篱,逼迫诸将主动出战,就是长于人情而不免废驰法度,而久驻关门连宁远也不肯去,更不要说去锦州或是大凌河一带,比起当年熊公经略辽东时的勇气实在相差很远,而且从天启二年至今,已经上了数十疏请归京师,近来上疏已经在辞官,这就是长于谋身而失锐气,初阳,可能我说的太直白,也有些刻薄,毕竟孙阁部对稳定辽西大局是有功的,但我敢断言,这样一年几百万砸在辽西,各处分润这么庞大的财富,各方势力已经根深蒂固,一旦阁部如愿去职,则辽西谁能复制这些将门和相关的官吏?到时候辽西必成藩镇,而且反过来挟持朝廷……”
“够了,够了!”孙元化面色相当难看,摆手止住了孔敏行。
辽西军只修堡不出战,这是事实,用饷过多,乃至朝廷不能负担,孙承宗今年主动削减军饷,一共才减了不到二十万两,连零头也不够。另外就是孙承宗的调配之功还不如袁可立,虽然从孙承宗到李邦华再到袁可立都是彼此配合行事,但水师和登州,东江,这些地方都是袁可立直接调度,而不需要经过孙承宗的允许和批准。还有就是孙承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确实是接连不停的在上疏请求离开辽西,怎奈天启皇帝对这个师傅无比信任,加上这几个大的战略态势转好,所以皇帝认为孙承宗不能离开,有他在辽西就安若磐石,所以孙承宗一时脱不开身,只能继续呆在辽西困守。
而对孙承宗来说,一身所学最好还是在朝廷中枢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现在他已经是大学士,东林与阉党的大战之后孙承宗是东林党硕果仅存的大佬,有他在也等于在朝廷中枢有一根定海神针,除了对东林一脉有帮助外,对孙承宗自己的发展当然也是重新回到内阁更好,在辽西虽然一言九鼎,但毕竟远离中枢之外,在士大夫心中,内阁才是真正施展才华抱负,是对整个大明负有责任的地方,在地方上为经略,毕竟还是差了一筹。
这些细微的心思,孙承宗不可能不与孙元化详谈,不过孙元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对此时孔敏行的分析甚至指责来说,孙元化从情感上当然接受不了,不过从现实上来说,他也是明白孔敏行说的是事实。
孙元化余怒未消,怒气冲冲的道:“阁部做的不好,难道靠毛文龙或是沈从容,或是你们的张文澜就行?”
“我们和裕升一定行。”孔敏行不急不慢的道:“数年之后,复辽的一定是和记的商团兵,这个我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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