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间,孙承宗虽然花了一千多万两白银,但也是把防线给稳固住了,虽然没有照此前设想的那样再修一道二百多里长的长墙,但一直到天启五年时起,已经重派诸将镇守锦州,大小凌河,还有杏山,松口,塔山,右屯等各堡,把防线从宁远往前又推进了二百里,一直抵大凌河与锦州等处,锦州往西百五十里就是广宁,另外编练十七万四十营的战兵,与李邦华袁可立呼应,并且支持袁可立重建水师,支持东江和登莱收复辽南……用兵部尚书王永光的评价来说便是:“兵家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阁臣孙承宗督师辽东,虽未大举进攻,皆接小仗,然与登抚袁可立呼应配合,虏不敢轻易深入矣。”
两年之来,建虏并未大举进攻,而大举反功时机又尚未成熟,但反过来说,孙承宗无形之中又为朝廷省下了大笔军费,保障了山海关和京师的安全,以使大明能够养精蓄锐,保持了天朝的赫赫声威。”
一边评价是浪费国帑,无尺寸之功,一边又是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反正孙承宗有练兵,实将,复土,修堡,诸多功劳,最少在天启皇帝眼里这位老师还是相当能干的,另外支援十三山时辽西将领也是经历了小规模的实战,说明还是可以与虏野战一把的,所以不管孙承宗在此前怎么辞职,三年时间上了四十多疏请求辞去督师辽东之职,天启皇帝就是打死也不同意,而到了此时,孙承宗回朝无望,想着要在辽东继续大展拳脚时,皇帝在阉党的蛊惑下又是圣心一变,要孙承宗缩减军队规模节省辽饷……这一下孙阁老心里的憋屈就甭提了。
当年想走是真想走,现在说要走其实不想走,不想走皇帝徒弟又找麻烦……茅元仪都替眼前这孙阁老感觉委屈。
“再上一道请辞的奏疏试试看吧。”孙承宗长叹一声,对茅元仪道:“还要请止生替我润色一下。”
茅元仪现在是挂参将名义的军前赞画,孙承宗一直夸他劳苦功高,曾上密疏保举,所以这一两年内,茅元仪定然保举到副将副总兵级别,就算如此,孙承宗也是向茅元仪表达过歉意,可惜茅元仪没有功名在身,不然凭他的兵学大家的身份,完全可以和孙元化一样走文职的路子,那样当然比走武职要强的多,茅元仪就算干到一镇总兵,也完全不如在兵部已经做到职方郎中的孙元化,这是人所皆知的事实。
好在茅元仪也不介意,谁叫他自己就是考不中、功名,连个秀才也中不上?孙承宗硬要保举他,定会乱蜂蛰头,连茅元仪自己也会身败名裂,就现在这样,以白丁身份已经保到四品,未来三品可期,这已经能叫他满足了。
“一会晚生就把奏疏取走,明早送给阁老看后,誊写拜发。”
“我不看了。”孙承宗摆手道:“左右是那一套话,官样文章。”
茅元仪轻轻点头,孙承宗请求辞职的奏疏已经好几十道,确实都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叫他润色只是叫他看看有没有犯忌的字眼和词汇而已。
“那精简兵将,节省军饷之事,阁老如何料理?”
孙承宗一时没有出声……他的签押房在一片官衙区域之内,四周都是高级文官和将领的官邸,孙承宗最常驻节的地方就是山海关,偶尔去蓟州或宁远,这数年间,他一直在这里辛苦经营着,山海关也是从当年的孤地险关变成现在的绝对安全的后方。
眼前绿意盈盈,签押房外是一片山石绿树,穿着蓝袍和绿袍的官员和吏员们在庭院中奔走忙碌着,也有人负手站在廊檐之下,意态悠闲的打量着四周,还有人三三两两的在交谈说话,一群穿着铠甲,背负弓箭,腰悬宝刀或宝剑的将领也站在二门附近,他们都是意态昂扬,神色振奋,这些人低至守备,高至参将,游击,多半是要赴各营或各堡上任的将领,临行之前,要接受阁老督师的召见,这些将领全副武装,身背弓箭,也是遵循古礼,以全副戎装拜见主帅,这是表达对孙承宗的尊敬和仰慕。
不管怎样,孙承宗正如张瀚所说的那样,善于恩结辽西将门,他镇守辽西这几年,并未强迫诸将出战,顶住了来自京师的压力,这是任何一任辽东督师都做不到的事情,另外一年几百万的辽饷使辽西将门的实力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辽西已经与几年前完全不同,几年前他们只是一群盘踞地方的世袭将门,用联姻稳固彼此的地位,声气相连,现在又加上几百万辽饷的利益,已经成了一群刀剑都割不开的真正的联盟,他们对孙承宗的尊敬当然也是发自真心……没有孙阁部顶在前面,辽西这边哪有一年的几百万白银分润?
一念及此,孙承宗的心情也是变得更加灰恶了。<!-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