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有人好办事,韩秀峰和费二爷在外面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杜三咧嘴大嘴笑嘻嘻地出来了。
“大哥,咋说?”韩秀峰起身问。
杜三回头看看身后,眉飞色舞地说:“托二爷的福,不光把补缺的公文底上去了,还见着武选司的一个堂官,他问了几句话,让我腊月十五过来听信。”
“武选司好像就是掌考武官品级和选补升调的,今儿是腊月初九,他让你腊月十五来,这么说再过六天就晓得能不能补上。”
“出来时巴六爷说要是这个月补不上,就要等到下下个月。因为眼看就过年了,过年兵部大堂一样要封印,一封就是二十天。”
“下下个月就下下个月,要是这个月补上,你就得赶着去上任,连这个年都过不好。”
“是啊,反正是早晚的事。”
费二爷活动了下腿脚,一边带着二人往回走,一边用笃定地语气说:“小子,别想着在京城过年,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好好准备准备,再过六七天就得走马上任了。”
“二爷,您老咋晓得的?”杜三好奇地问。
费二爷回头看看空空荡荡的兵部门口,笑道:“明天志行去吏部投供,你一起去吏部大堂门口瞧瞧就晓得了。”
“大堂门口咋了?”杜三不解地问。
“没人啊!”费二爷把手拢在袖子,边走边解释道:“要是搁以前,兵部大堂门口没有十个也会有八个等着补缺的官。你再看看今天,门口一个人也没有,这说明广西战事紧,只要来补缺的全有差事。”
杜三惊诧地问:“要把我外放去广西平乱?”
费二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问:“志行,你们来时运河的水大不大?”
韩秀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们来时听船家说几个月前黄河丰北大决口,连沛县城都被淹了。河水一路往东,蹿入运河,所以今年运河那一段的水位比往年高七八尺。”
“何止淹了一个沛县城。”费二爷长叹口气,凝重地说:“我们的一个同乡王老爷在工部当差,对此最清楚不过,他说南河总督奏报,八月二十日寅时黄河从丰北冲决堤坝,宽至一百八十五丈,水深三四丈不等,黄水奔腾咆哮,声如雷鸣,向北奔窜,三四十里外涛声可闻。”
“有没有死人?”韩秀峰下意识问。
“不是有没有死人,而是不晓得死了多少人!”费二爷顿了顿,接着到:“依河兴市的蟠龙集首当其冲,蟠龙集有三十二座衙门,八十一道街,长年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生意兴隆,素有‘南有金陵城,北有蟠龙集’之誉。
决口时,黄水自天而降,排浪如山,波涛汹涌,横冲直撞。蟠龙集在黄流激浪的盘漩冲击下,越漩越陷,越刷越深,瞬间被吞没,深深埋于水下。现而今已变成南北宽五里、东西长十二里、水面近五六万亩的蟠龙湖!”
杜三不关心黄河有没有决口,急切地问:“二爷,这跟我能不能补上缺,会不会被外放去广西平乱又有啥关系?”
“有,而且关系大着呢。”费二爷回头看着他,解释道:“寒冬腊月,河水封冻,正是堵筑决口最佳时机。如果不及时堵筑,再过八九十天又有桃汛,势难再缓。王老爷说两江总督和南河总督先后请旨拨银四百五十万两用作堵筑决口,但直至今日也没拨。”
“为啥不拨?”韩秀峰低声问。
“一是户部没那么多库银,听王老爷说好像只有两百六十万两;再就是广西贼匪窜扰,现在大兵云集,所需兵饷,尤关紧要,朝廷决定‘移缓就急’,暂停办理堵筑决口事宜。”
“朝廷的钱全用在广西平乱上?”
“钱都用去平乱了,何况人!”
杜三终于明白费二爷为何如此笃定,楞了好一会儿才愁眉苦脸地说:“二爷,您老能不能再帮我跟巴六爷说说,看能不能别把我外放去广西。”
“把你外放去哪儿,巴六说了不算。”
“那谁能说了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看现而今谁去说也没用,怪只能怪你生不逢时。”费二爷不想再吓唬他,随即话锋一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你而言这或许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再说这些只是猜测,说不定会把你放其它地方去呢。”
“我……我可不想建这个功立那个业,我……”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你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韩秀峰连忙劝慰道。
“这倒是,我杜三运气多好,在营里个个说我是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