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觉得奇怪,下意识放下筷子道:“大白天的,又不要打更,敲什么锣!”
“谁家小孩敲着玩的吧。”二表哥端着杯子道。
海安话难懂,并且跟仪真话不一样,余有福不晓得他们说啥,但猜出应该是四娃子快到了,回头看着门外露出不经意地笑容。
苏觉明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外面又传来皂隶的大嗓门:“吏部掣选署理海安巡检韩示,大宪檄委,署海安巡检事,将于腊月十九到任,为此谕,仰阖衙书役人等知悉,即将上任礼节须知事宜,造具简明清册,以凭查阅。公馆衙署只须洒扫洁净,毋得张灯结彩稍事奢华……”
大表哥是开油坊的,只认得几个字,只会算账,听不懂之乎者也,禁不住问:“觉明,衙门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说吏部掣选的巡检十九号到任,这位巡检老爷清正廉明,生怕衙门里的那些书吏衙役劳师动众,不准他们去迎接,也不准他们借这个机会扰民,担心他们会乱摊派。”苏觉明越想越激动,说着说着忍不住朝余有福看去。
“不让去迎接,不准摊派扰民,真的假的?”二表哥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韩老爷言出法随,说不让就不让。”
“觉明,你认得韩老爷?”
“我哪认得。”
“不认得你怎么晓得要上任的这位老爷姓韩?”
“衙门里的人不说了吗,吏部掣选署理海安巡检韩示,韩示就是韩老爷示下的意思。”
“这就奇了,难不成我们海安真要来青天大老爷,”想起前几天的事,二表哥放下筷子恨恨地说:“我说姓方的上个月才办过生辰,前几天怎么又办生辰,原来是晓得新巡检要来,他这官做不了几天,想在走前再捞一笔!”
“狗日的,上当了!早晓得他这个巡检老爷做不了几天,我才不会去吃他家老太爷的寿酒了。”大表哥也意识到上当,放下杯子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什么寿酒,那天酒里不晓得掺了多少水。”
“大表哥,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王二头吧,他有没有娶婆娘,还跟以前一样总是惹是生非吗?”韩老爷明天就到任,一到任就要拿人立威,苏觉明可不敢耽误韩老爷的正是,立马回到之前的话题。
“狗改不了吃屎,他还是那样,就他那样的人去哪儿娶老婆。”大表哥夹起一块猪头肉,接着道:“前段时间听贲家集的人说,他不晓得从哪儿偷了一张渔网,也不好好张鱼(土话,抓鱼),就这么把网洒在河里,人躲在岸上,就等船经过。不管人家的船有没有刮到,也不管人家的篙子有没有插到渔网,反正只要有船经过就拦住人家不让走,诬赖人家把他的渔网弄破了,非让人家赔钱。”
“弄一口网能讹几个钱,他也太没出息了!”
“所以说娶不到婆娘。”
“焦港的陈三呢,陈三现在怎么样?”
“陈三好不了多少,哪儿有庙会他就去哪儿,坑蒙拐骗,上个月还因为点小事跟邻居打了一架,要不是他姐姐姐夫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人家真会拉他来镇上见官。”大表哥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放下筷子紧盯着他问:“觉明,你怎么总问这些不少债的拉堡(不学好的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念过书,能写会算,能说会道,可不能再跟以前整天跟他们混。”
“哥,你想哪儿去了,我那会儿是小,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