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潘二安置去角斜场的那些泰坝苦力们心目中,之前跟陆大明、梁六和梁九一起去当差的四百多个弟兄,只要活下来的全做上了官发了大财!死了的那些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就算在泰坝背盐一样会病死累死甚至饿死,所以一个个全看着那些升官发财的眼红,尤其好不容易被选上的那些全在眼巴巴等着入营。
正因为如此,顾院长差保甲局的青壮去角斜一喊,不但之前选上的那些一个不少的全来了,还跟来三十多个之前没被选上,想追过来碰碰运气的。
郭沛霖觉得士气可用,大手一挥全收下了!
凤山书院的那些学生又摇身一变为书办,先给前来投军的泰坝苦力登记造册,然后发放号帽号褂和长矛砍刀等兵器。梁九等人呵斥着让他们列队,列完队一起拜见郭沛霖、韩秀峰、韩宸和景华等运司衙门的老爷们。
郭沛霖端坐在戏台中央的太师椅上,等两百多新兵和保甲局的乡勇们跪拜完,便从潘二手中接过香,领着包括韩宸、景华、顾院长在内的所有文武官员、士绅和兵丁乡勇一起望阙磕拜,韩秀峰腿上有伤,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跟上次一样又没磕头。
不出韩宸所料,敲锣打鼓,燃放完鞭炮之后就没韩四什么事了。
操练刚入营的新兵有梁九等郭沛霖之前校拔的千总、把总和额外千总、额外外委等武官,办团练有顾院长、王千里、余青槐、李致庸和与他们相熟的角斜、富安及安丰三场士绅,郭沛霖走前甚至交代吉大吉二等之前校拔的盐捕营武官从泰州回来之后不用干别的,只要跟以前一样去各村帮着办团练。
景华跟潘二走了,韩宸也带着韩博去了安丰,韩秀峰不但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身边甚至就剩下一个连潘二都瞧不上,郭沛霖更不可能会用的苏觉明。
“陆大明他们全被郭大人带走了,顾院长他们也全在忙郭大人交代的差事。四爷,不管怎么说您也是运副老爷,怎么也不能让您坐冷板凳,郭大人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韩秀峰跟以前一样又钓起鱼,提提鱼竿回头笑道:“这冷板凳不是谁让我坐的,而是我自个儿要坐的。”
“可您这不是没还辞官吗,古人云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只要您做一天官这权就一天不能放!”
“哪个古人云的,这话我咋没听说过?”
“不管是哪个古人说的,但理是这个理!”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他为什么总发牢骚,端着鱼竿问:“觉明,你是不是觉得以前跟我的那些人个个做官了,就算没做上官的也都有差事,就你啥也没捞着,心里不大舒坦?”
苏觉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借他几个胆也不敢说出来,连忙道:“四爷,您这是说哪里话,您怎么会这么想?我苏觉明是跟四爷您一道来海安上任的,可不是他们那帮见利忘义的白眼狼,别说您只是坐冷板凳,您就是丢官了我也一样跟着您。”
“真的?”
“天地良心,不信我发誓。”
“别别别,可别赌咒发誓。”韩秀峰把鱼竿顺手递给他,俯身端起出来时带的紫砂壶,笑看着他道:“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前那些跟我的人现而今个个都做上官了,就你啥也没捞着,仔细想想是有些对不住你。”
“四爷,您又说这些……”
“听我说完。”韩秀峰喝了一小口茶,不缓不慢地说:“其实我早想过,怎么也不能让你吃亏,所以打算过段日子带你一道去上海办枪。郭大人走前说买一杆自来火洋枪估摸着要两百两,我琢磨着洋枪再金贵也用不着两百两,等到了上海之后我们得货比三家,看能不能砍刀一百八十两一杆。”
苏觉明多精明,岂能听不出韩秀峰的言外之意,禁不住笑道:“四爷,这么说去上海办枪还真个肥差,要是能把价砍到一百五十两一杆,那我们一杆枪少说也能赚三十两!”
“说实话,一百五十两一杆我都觉得贵。”
“我们觉得贵那我们就把价往死里砍,至于郭大人那边,只要他不觉得贵就行。”生怕韩老爷心软,苏觉明又振振有词地说:“四爷,衙门采买的规矩您比我懂,要是买的太便宜不但郭大人会以为我们是在以次充好,甚至会得罪那些帮别的衙门办差的老爷。”
最好一个差事,就是最后一个赚钱的机会,韩秀峰岂能错过,禁不住笑道:“所以我们要有分寸。”
“对对对,一定要有分寸。”
苏觉明正激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秀峰回头一看,只见大头和一个披麻戴孝的人严重河岸飞奔过来。
“四哥,四哥,我回来了,张二少爷来了!”
韩秀峰下意识站起身,迎上去问:“张兄,令尊大人走了?”
“昨晚走的,”张光成深吸口气,凝重地说:“韩老弟,徐老鬼这会儿就是没到泰州,估计也在去泰州的路上。他一定不会让我顺顺当当把家父的棺椁送回乡的,而我拖家带口又走不快,真不敢在此耽搁。只能来跟你打个招呼,就此别过。”
“张兄,我晓得赶路要紧,可郭大人前两天刚经过海安,走前特意交代过吉大吉二他们回来之后就去各村帮着办团练,真是计划不如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