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党作乱时上海及上海周边的文武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就眼前这位年轻的前两淮运副没走,不但没走还豁出身家性命帮着打探军情,甚至使离间计让乱党的“右元帅”林阿福跟匪首刘丽川反目,带着一帮会党跟刘丽川分道扬镳,而且还在想方设法劝降另一个匪首李绍熙。
再想到眼前这位还第一时间找到被洋人从城里就出来的“卖鸡爽“,收拢之前躲起来甚至跑掉的官员和差役,召集士绅商贾筹集粮饷,招募青壮编练乡勇,连现而今这行辕都是他准备的,许乃钊打心眼里觉得用韩秀峰是用对了,不禁笑道:“韩同知无需多礼,韩同知,坐下说话吧。”
堂上不只是许乃钊一个人,左首和右首有好几位四品以上的文官,连乔松年都只能陪坐下首,韩秀峰哪里敢坐,急忙躬身道:“谢许大人,秀峰还是站着说话吧。”
许乃钊指着家人刚搬来的椅子,笑看着他道:“听健侯说你腿上有伤,站着一定很疼,还是坐下说话吧。”
“谢许大人。”
“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我江苏的新任按察使吉尔杭阿大人,这位是苏松粮道毓彬大人,这位是新任分巡苏松太兵备道杨能格杨大人。”
“下官韩秀峰,拜见三位大人。”
之前一直在江南大营效力的吉尔杭阿不但早听说过万福桥大捷,而且晓得韩秀峰是向荣的同乡,放下茶杯笑道:“韩同知免礼。”
“韩老弟,许大人命本官办理大营粮台,本官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一切还得仰仗你啊。”毓彬把玩着鼻烟壶,笑看着韩秀峰直言不讳地说。
韩秀峰心想我现在这官职有些尴尬,如果只是办理粮饷那我就得听你的。但我不只是署理松江府海防同知,也是新任江海关监督,按例应该听杨能格的。想到这些,急忙道:“禀诸位大人,筹集粮饷之事,其实是吴煦和新任上海知县孙丰在办理,下官只是居中策应。”
“粮饷的事回头再说,先说说吴健彰吧。”许乃钊有太多公务要忙,直言不讳地问:“韩同知,你对上海最熟悉,也最了解夷情,你说说吴健彰这个人该如何处置?”
“许大人,吴健彰既有通匪之嫌,又有失地之责,不杀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上海的百姓。可上海五方杂处,情况复杂,对岸就驻扎着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三国的洋枪队,而吴健彰不但通晓夷情,甚至与洋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要是杀他恐怕会得罪洋人。”
“这么说只能用,不能杀?”
“禀许大人,下官以为我等当以大局为重。”
想到乔松年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许乃钊沉吟道:“既然不能杀,那就让他暂且戴罪自效。至于最终如何处置,等皇上的谕旨。”
“许大人,他来了,就在外头。”
一直没开过口的杨能格冷不丁冒出句:“他还有胆来!”
韩秀峰正不晓得该怎么往下接,许乃钊接着道:“诸位,吴健彰的事放一边,我们还是说说军务。雨山兄,时不待我,上海得赶紧收复,你我二人不妨分兵两路,你率秦如虎部驻守城南,我亲率薛焕、刘存厚、虎嵩林部驻守城西城北,等狼山镇总兵泊承升的水师赶到,四面合围,一起开打!”
“下官遵命!”吉尔杭阿连忙起身道。
“健侯,你协助毓彬支应大军粮饷。”
乔松年也起身拱手道:“下官领命!”
“韩同知,江海关关务非同小可,不但江南大营指着税款充饷,连朝廷都指着税款平乱,按例课征英吉利和法兰西两国商货的关税刻不容缓,劳烦你帮同杨道台赶紧与洋人领事交涉。”
“谈不上劳烦,这本就是下官的份内事。”
“好,传吴健彰进来吧。”
“禀许大人,下官还有一事想禀报。”
“讲。”
韩秀峰从袖子里掏出官印,恭恭敬敬地呈上:“许大人,江海关的关印连同苏松太道的官印一起被吴健彰弄丢了,前些天上海这边就秀峰一个官员,没官印什么事又做不成,秀峰只能擅自做主,用吴健彰没丢的漕运印代替江海关关印。现而今诸位大人到了,秀峰不敢再用,请许大人验印。”
漕运使是朝廷为办理漕粮海运而设的官职,与布政使、按察使同品,一个正五品的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用漕运使印确实不合适,许乃钊接过官印权衡了一番,顺手交给杨能格:“简侯兄,苏松太道的官印既然被吴健彰弄丢了,我等只能请旨重铸。这漕运使印你暂且用着,等重铸的官印到了再用苏松太道的印。”
“私凭文书官凭印,看来只能这样了。”杨能格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接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