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在分析利害,那边陈雨来到陈应元的书房,把交谈的内容都告诉了陈应元。
陈应元问:“他们就这么退让了?”
陈雨恭敬地回答:“抚台的身份不便和这些人争执,可下官没有什么顾虑,直接图穷匕见,他们就怂了,答应按咱们的规矩缴纳罚银,不过船上大多是货物,现银不多,他们答应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银子送来,下官也答应了他们,银子一到,就解封船只,让他们把船货带走。”
陈雨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并没有说明具体数目。其实这五艘船的货物价值经顾彪等人估计,大约十万余两,严格按照三成的标准缴纳罚银,那就是三万两起步。但这个数字他绝不会主动告知陈应元,免得把抚台大人的胃口撑大了,对自己没好处。
“然后呢,这件事是不是告一段落了?”陈应元没有接触过海贸,还以为是几千两银子的事情,注意力都在如何化解矛盾之上。他觉得事情这样和平解决也不错,毕竟里子已经得到了,对方愿意给银子,面子问题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大家同朝为官,又没有私人恩怨,把堂堂刑部左侍郎得罪狠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陈雨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如果我是抚台,银子会收,船也会放,但是转身就会写个折子递上去,把刑部左侍郎惠世扬、天津兵备道潘达、天津卫总兵王洪等人都参一本。”钱仁估计想不到,陈雨也和他一样玩起了两面三刀,当面说得好好的,背后却也是捅刀子。
陈应元吃了一惊,收了银子还往死里整,这是官场大忌啊。他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不是已经服软了吗?”
陈雨冷静地解释:“首先,惠世扬等人只派出一个幕僚、一个兵备道的家人来处置此事,并口出恶言,说明他们心里傲慢自负,根本没有妥协的打算,只不过忌惮下官的威胁,不得已捏着鼻子服软而已,口服心不服。而且一次出海就缴纳数量不菲的银子,以后还要继续缴纳,说不心疼没人信。他们表面上退让,但心里的刺已经扎下了,背地里肯定会动手脚对付咱们。您是封疆大吏,动你困难些,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寻找把柄弹劾您,但是对付下官就简单多了,说不定到了下个月,我这个副千户及水营统领的官职就被免了。”
陈应元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惠世扬等人表面退让,却怀恨在心,私底下报复,他又哪有这么多精力来应对?
“其次,从长远来看,就算惠世扬等人忍气吞声,可是大股商船队的背后都有朝中大佬的影子,对付了一个惠世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刑部侍郎之后,说不定还会出现尚书、阁老。”陈雨说,“与其一个个地斗法,还不如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莫说你了,就算是本抚,扳倒一个刑部左侍郎又哪有这么容易。”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和抚台禀报过了,把事情捅到圣上那儿去,事情就容易了。”陈雨说,“那个幕僚这么紧张,恰恰说明这是惠世扬等人的软肋。如果涉及矿税、商税,江南籍贯的文官沆瀣一气、同气连枝,圣上确实不好下手,可是对付上不得台面的海商,而且是各自为战,没有抱团,那就容易的多。只要圣上龙颜震怒,别说一个侍郎了,阁老都扛不住。只要惠世扬一倒台,就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其余人再也不会步其后尘,以后罚银的事情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