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彪这番话有理有据,从对马藩所作所为的合法性以及陈雨的权力各方面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让柳川调兴再次无话可说。而且“向幕府通报对马藩控制日朝贸易价格”的威胁,看起来有些天马行空,实际上却击中了对马藩的软肋。
柳川调兴作为对马藩的首席家老,宗义成身边的第一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德川幕府对各大名的管控为日本有史以来最严苛的,既然幕府制定了统一的价格标准,那么无论其目的何在,地方诸侯与幕府唱反调,就是涉及政治正确的问题,这比经济方面造成的影响要更加敏感。
就算单纯从经济的角度来说,虽然对马藩降低了进口生丝的价格,客观上是对自己有利的,但是站在幕府的角度看,未必会赞同。生丝是日本不可或缺的商品,如果长崎也大幅度降低收购价格,以商人逐利的本性,明国商人势必会丧大部分失贩卖生丝的动力,长此以往,整个日本的生丝进口数量就会减少,包括皇室和幕府在内,日本的上流社会生活品质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在这个前提下,向幕府打小报告,一旦得到高层的重视,那么对宗氏进行问责、惩戒,甚至上纲上线,直接“改易”(注)也不是不可能。柳川调兴知道,幕府一直想方设法削弱西部各藩的实力,增强对全国的控制力,最常见也是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找理由“改易”,把外样大名(注2)的领地改封给亲藩大名、谱代大名。对马藩作为西部无足轻重的藩国,也是传统的外样大名,本来不在幕府的重点关注范围内,但如果送上合适的理由,幕府肯定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在普遍疏远幕府的西部各藩中扎下一颗钉子。
想到了这一点,柳川调兴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看来这伙明人有备而来,而且事先钻研过日本的国情,不是朝鲜那些昏庸无能之辈能比的。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轻易向对方屈服,丢了对马藩和藩主的脸面,只能硬着头皮说:“无论如何,倭馆的贸易策略事关对马国的国运,不可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改旗易帜,如果你们要蛮横地干涉,我代表国主明确地告诉你们,对马国奉陪到底!”
蒋邪哼了一声:“我们的大人早就料到你们会死鸭子嘴硬,既然谈判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柳川调兴警惕地问:“你们要干什么,宣战吗?”
“宣战是肯定的,谈判如果破裂,釜山倭馆封馆、断绝两岸之间的贸易往来、攻击对马藩的商船,都是应有之义。”蒋邪说,“另外,这一次咱们来都来了,兴师动众,总不能空手而回,为了向对马藩展示我们的决心和维护权益的能力,一个时辰后,我们的战船会对栈原城下町发动炮击,两个时辰后,直接攻击藩主所在的内城,包括天守阁在内。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哭着喊着来向我们求饶!”
“八嘎!”柳川调兴勃然大怒,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与羞辱,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拔出了自己的太刀,大喝道:“你们敢?”
“锵锵锵……”身后的武士见主上拔刀,都齐刷刷地拔出了自己的刀,上前几步,虎视眈眈盯着蒋邪等人。
蒋邪毫不示弱,把顾彪往身后一拨,然后下了口令,士兵们举起了火铳,小跑着越过蒋邪等人,列成横队,用铳口和刺刀对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