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坐在案几之后,堆积如小山般的奏折挡住了他半边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下方有几名大臣站着,为首一人仔细翻阅一张淡黄色的册子,看完全部内容后,目光在落款处那个刺眼的鲜红印章停留了片刻——上面一半是满文,一半是篆体,用汉字写着“皇帝奉天之宝”——然后将其递给身后一人,让他们逐个传阅。
崇祯见他看完,迫不及待地问:“长卿,你先看完,就先说说。对这封‘国书’,有什么见解?”
这为首一人就是当朝首辅温体仁,崇祯时期任职最长的首辅,没有之一。他从崇祯的话语中听不出什么倾向性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迎合,只得避重就轻。
“回陛下:鞑子本是大明臣子,伪汗擅自称帝,还用这种印玺,实在可恶,臣认为应当回书斥责才是……”
“现在不是追究这种旁枝末节的时候。”崇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朕问你,你对里面的内容有什么看法?”
温体仁仔细推敲崇祯的神情、语气,觉得崇祯应该是对这封“国书”的内容信了几分,否则早就付之一炬了,也不会把几名重要的大臣都叫来商议,于是斟酌着回答:“伪汗的话不可全信,但里面所述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臣认为,关于威海卫指挥使陈雨的所作所为,可以派人前去调查核实,再做定论。”
崇祯从温体仁这里没有听到立场清晰的答案,有些不满,便转向其后方:“本兵的意见呢?”
兵部尚书杨嗣昌拱拱手,朗声答道:“陛下,臣以为,不管伪汗指责陈雨干涉藩国内政、拥兵自重等事是真是假,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国书’中隐晦地提及了和谈的意思,这一点值得做文章。”
崇祯坐直了身子,向前倾,饶有兴致地问:“此话怎讲?”
杨嗣昌抖擞精神,说道:“陛下,本朝的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鞑虏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这番言论用白话翻译就是:鞑子是疥癣之疾,流寇是腹心之患,前者不会让大明灭亡,后者却有可能颠覆朝纲,重点应放在解决流寇上。
崇祯对这个观点颇为赞同,连连点头:“本兵所说极为中肯,然而和这封书信又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