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1636)十月初二,皇太极御驾亲征,举国南下,满清再一次悍然发动了入关战争,此时距离文登营发出檄文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赶在北京城的动乱分出胜负前抵达战场,把战事引向自己期望的方向,扭转满清的国运,皇太极不惜冒着“穷兵黩武”的骂名,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里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调动了所有的资源,拼凑家底组成了由满蒙八旗为核心、汉军旗和包衣辅佐的十万大军。大军组建完毕后,盛京的仓库里已经空得可以跑老鼠了,各旗青壮一扫而空,留下来的全是老弱妇孺,而且没有足够的粮食,能否顺利熬过这个寒冬还是未知数。
浩浩荡荡的大军延绵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尽头,满蒙八旗精兵在前,汉军旗和包衣等仆从军在后,各色金龙旗在强劲的秋风中猎猎作响。衣甲鲜明的兵士之中,夹杂着不少稚嫩的面孔,他们大多十四、五岁,脸上满是兴奋和紧张,四处张望——很多新征召的甲兵是第一次随军出征,除了狩猎,他们从没有离开故土这么远,眼前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这么新鲜。
多尔衮扫视着这些年轻的披甲人,良久才收回视线,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
一名年轻的将领策马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意气风发地说:“十四哥,陛下御驾亲征,南下去大明的花花世界,别人都高兴得很,怎么我见你一路上却闷闷不乐?朝堂之上,主张出征最积极的可是你啊!”
多尔衮扭头看着这个年轻将领:“你没有与文登营交过手,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踌躇满志。我虽然主张出征,但并不意味着对这次出征有十足的把握,当然高兴不起来。”这人正是他的亲弟弟,努尔哈赤十五子,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
多铎满不在意地回答:“十四哥你可是大清顶尖儿的人物,怎么吃了一次败仗就这般前怕狼后怕虎?文登营再厉害又如何,父王起兵以来,大清面对的精兵名将可曾少了?不管是袁崇焕、熊廷弼还是祖大寿、满桂,亦或是浙兵、川兵、关宁军,或许能嚣张一时,最后还不是败在大清手下。文登营当初侥幸打了几次胜仗,不过是大清没有足够重视罢了,如今陛下领十万大军南征,区区文登营还不是手到擒来?”
多尔衮摇了摇头,指着那些稚气未脱的甲兵说:“我大清立国之后,何曾动用过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丁?关外苦寒之地,人丁不旺,如果这些人不能活着回来,大清未来二十年都难以恢复元气!”
多铎愣了愣,随即反驳:“十四哥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未战先言败?”
“文登营是大清遇到过最强的对手,不能用祖大寿之流来衡量。”多尔衮说,“此人不仅练兵打仗有过人之处,谋略也是一流。你知道上一次陛下亲征朝鲜为什么铩羽而归?各旗的汉人包衣为什么南逃导致田土抛荒?鸭绿江为什么变成了大清勇士无法逾越的天堑?这都是文登营指挥使陈雨在背后作祟。”
“真的假的?”多铎将信将疑,“他不过是一个带兵的武将而已,明国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将,他就不会以‘清君侧’为名北上了,大清也不会有这次仓促的南征。”多尔衮遥望前方明黄巨伞下的皇帝仪仗,悠悠地说,“但愿陛下这次与汉人皇帝的联手,能铲除这个妖孽般的祸害。”
众星捧月的仪仗中,皇太极坐在宽大的步辇中,闭目养神,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良久,他睁开眼睛,询问左右:“到哪里了?”
“启禀陛下,再往前百里,就到山海关了。”
“使者出发了没有?”皇太极问,“这次出征兵贵神速,不能从青峰口等处绕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入关。”
一旁的岳托回答:“陛下,使者已经快马加鞭提前出发了,最迟后日就会有消息回来,想必明人也知道其中利害,虽然议和还在谈,但他们肯定会让大军借道入关的。”
皇太极点点头:“入关之后,再派人联络明国皇帝和明军平乱的兵马,告诉他们,大清愿摒弃前嫌,与之携手,一起对付文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