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宁的脸,被灯光模糊,很暗,但楚寒能清楚看见她眼神中的坚毅。刺破黑暗,发着光,坚定地要一个解脱。
换作半个月前听到这句话,他也许会如释重负,立刻让人送离婚协议过来,但现在一种复杂的情绪盘踞在他心头,那绝对不是简单的轻松,或者高兴。
“噔”的一下,很不舒服。
那双狭长的,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眸,此刻充斥着强烈的情绪。
“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你就想全身而退”冷笑,好似她是个罪人。
这分明是倒打一耙
“我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许佳宁被荒唐的不行。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别人偷了东西,那个人却还反过来指责她的东西不好。
“你毁了我的人生,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原本说出“离婚”后,她的心情平静、释然,却被他控诉她的嘴脸激恼。说到底,他不过是不甘心,现在说离婚的人是她而已
男人自私的本性暴露无遗,再一次证明,她赶紧摆脱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刚被赶出来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整夜整夜哭,我不停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才不要我。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没错。在这段感情里,我为你付出了全部,我不曾亏欠你半分,错的人是你。”
“追求更好的,是人的本性,但这些都不是见利忘义,婚内出轨和害死自己孩子的借口。”
面对这些控诉,楚寒不以为意。他没有做错什么,他爸是个赌徒酒鬼,从小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追债的人凶神恶煞的脸、贫穷、他爸酒后家暴他妈的惨叫声。后来来他爸喝醉酒掉进海里,意外死亡,噩耗传来的时候,他没有一点难过,相反,很开心。
那些亲戚将政府补贴的一丁点生活费瓜分殆尽,寒冷的冬夜,他们母子被赶出来,流落街头。他妈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辛辛苦苦养他,供他上学。那时候他就知道,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变得有钱,要让他妈过上好生活,不用受气。
成功,必然有牺牲,但他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宋芊芊很可能不能生育,难道他们楚家一脉单传,就要毁在他手里
捏紧冰冷的指骨,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
“但人不能没有底线。”许佳宁咬牙。尔后感到好笑,他都已经这样了,她还和他谈什么底线他早就没有底线。
“罢了,那都与我无关。你刚要离婚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疯了,那是因为在那十几年里,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以为自己是个快乐的妻子,努力经营着我们的婚姻,我以为能那样幸福的过一辈子。那天夜里,我真的想拉着你和宋芊芊同归于尽。”
“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离现在其实也没多久,但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一点也关注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宋芊芊挑衅我,我也只是觉得厌烦,对她没有半点嫉妒。那是因为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你不再是我的唯一。”
楚寒心头一窒,带着酸味问道“是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是有了慕肆城”
提到那个名字,许佳宁的心像被戳了一针。一颗充满气的气球,忽然就泄气了。
面对楚寒,她强硬,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乎他,而慕肆城成了她的软肋。
她从一个泥淖中爬起来,又一步步陷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泥淖,一种不安的预感现在越来越强烈,陷得越深,毁得越彻底。
“与他无关。”她像是对自己强调,否认。“我和他没关系。”
“所以你承认他玩完了你,把你给踹了”楚寒冷笑着抛出尖锐的刺刀。
可这些话就算再难听,只要不在乎了,根本伤不到许佳宁。“你爱怎么想随便。离婚协议我签了字再给你,等你处理好宋芊芊这边,给我电话,一起去民政局办手续。”
没再多说一句,她离开了。
楚寒侧头望去,她的脚步很快,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眉头,越拧越紧。
许佳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心力交瘁。一晚上,仿佛经历了半辈子的事。
过道的镜子倒映出她的脸,脸色不健康地苍白,身上的肌肤也被冻得青紫。
夏美房间的灯还亮着,许是还在为关凯和孩子的事失眠吧。但她现在无力安慰她,自己都管不好,恐怕只会把负面情绪带给朋友。
于是默默回了房间。
房内,夏美坐在地上,面前一堆华丽的碎布,原本漂亮的礼服被剪得粉碎。
旁边还有一张被撕碎的卡片,隐约可拼凑出慕肆城三个字。
这是他送给许佳宁的礼服。
她替许佳宁收下后,藏了起来,没想到后面又送来了一套。
能送那么贵的礼服,一定也是个有钱的男人。一个被丈夫赶出家门,小三骑到她头上的女人,现在居然能吸引到那么多有钱的男人。现实荒不荒唐
夏美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许佳出事时,她没有收留她,没有帮她进伯爵,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服务员,清洁工,还是流水线上的女工总之绝对不会过得现在这么好。设计师一个高中毕业的人也配当设计师
越想,这些念头就像魔障一样在夏美脑中疯狂肆虐,嫉妒快要将她的胸腔冲破了。
这不公平,她过的这么惨,许佳宁也休想好过
她一夜未眠。
隔壁房间许佳宁倒是睡着了,只是这一晚,梦里都是慕肆城,一早醒来,除了懊丧自己做这种梦,另一面,居然更想他了。
捂脸,位置感到羞耻,她怎么能想别人的未婚夫哪怕是做梦也不行,真快疯了。
“叮”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拿过一看,是楚寒发来的。
周五上午十点,北山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