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宁挤在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里，不时看手机，有些焦急，怎么还没到医院。
闲得无聊，她对自己说，如果下一个路口遇到绿灯，就代表今天能顺利离婚，遇到红灯，则可能出问题。
公交转了个弯，缓缓挪向红绿灯。
她有些紧张。
红灯亮起，公交停下。
许佳宁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来，忙自我安慰，这种心理暗示毫无根据，非常可笑。楚寒那么想离婚，今天一定能离成，一定可以。只是越期待的事情，越害怕出状况，所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眼皮跳得厉害。
加快脚步，终于走进病房。
楚寒左手臂上打着石膏，靠着墙坐，面朝窗外。一身白色病号服，衬得他有些消瘦，整张脸被模糊了，俊美的脸显得苍白，像透明的。
律师站在一旁，对她点了点头。
他叫了律师，肯定能离。许佳宁在心里鼓了鼓劲，取出协议递上去，“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字吧。如果你去不了民政局，可以安排那的工作人员过来吧或者交给律师处理总有办法离的。”
“楚寒”
“签字吧。”
她叫了好几声，楚寒才回头，脸上挂着伤，嘴唇苍白得吓了她一跳。他怎么一夜之间憔悴了这么多，而且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了
但这些都不再是她该关心的，只要不影响离婚就行。
“快签字吧，我一会儿还要上班呢。”许佳宁努力让语气听着平常一些，但语气难掩一丝急切。
“你怎么了”
他神色恍惚，眉心紧紧夹着，很不对劲。
许佳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听见我说话么”
“你就这么想离婚”他抬头，认真望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盘旋着一种极为复杂的、纠结的情绪。
非常想，一秒都等不及。许佳宁差点冲口而出。但察觉他的不对劲，怕触动他某根神经，于是改口道“我们不是说好的么离婚了，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是你能得到慕肆城吧”楚寒笑容薄凉，目光犀利了几分。
许佳宁咽了口口水，越来越觉得不对，无端端心慌得厉害。“我说过了，与他无关。”
“别再扯其他人了，签字吧，我还有其他事情。”
她把笔塞进他手里。
回想起几个月前他提出离婚时，她抱着他苦苦哀求，痛不欲生的模样，再看看如今，她急着要离婚的样子，楚寒忽然觉得所谓的真爱也不过如此。十二年的感情，还不是被一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改变了
女人，都势利得很。
他何必挽留
收回目光，笔尖落在离婚协议上。
许佳宁憋着一口气，合十双手，忍不住咬拇指指骨，差点咬出血。签啊，签啊，别再出什么意外了她在心中一遍遍催促。
紧盯着他签完名字，最后一笔。
许佳宁如释重负，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嘴角一扬，伸手去接，但刚碰到离婚协议
“我改变主意了。”楚寒突然收手。
“不可以”许佳宁着急地想把协议抢回来，但来不及阻止，被他撕了个粉碎，化作废纸，随手一洒。
许佳宁脸色煞白，那挥洒在空中的废纸，是她的自由。他当着她的面给了她希望，再毁了她的希望，一手将她从天堂推入地狱。
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一攥，痛得抽搐。
几秒后，她气恼地瞪向他。“我们不是说好了离婚你在耍我”
“在这之前，我是想离婚，但我突然改变想法了。我不想离婚。”楚寒平静地望着她，对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无动于衷。
“你”无耻至极。许佳宁被气得浑身发抖。上一次这么愤怒，还是刚流产的时候。
“出轨的是你，要离婚的是你，凭什么你说离就离，说不离就不离我不是任你摆布的傀儡”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激动地捏紧拳头。
“你不过是不甘心我认识了慕肆城罢了。可一直以来在你心里，不都是利益最重要你为了利益，连孩子都可以亲手杀死，现在却要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不离婚，值得么你怎么和宋家交代，怎么和宋芊芊交代”
整间房都回响着她的声嘶力竭的怒吼，外面走廊的人都能听见。
律师讶于一个如此纤细温柔的女人，爆发力竟然这么强，看来真的被激恼了。他也没想到，楚寒会突然反悔。
面对她激动的质问，楚寒由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她怒吼完，才道“我会和宋芊芊分手，宋氏我也不要了。”
哈哈，这真是天大的谎言，亏他说得出口，许佳宁被气笑了，愈发的怒不可遏，脸色都有些狰狞起来。“这又是你的新把戏在你眼里，我是个傻子，还是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猴子你这种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不，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我认真的，没有宋芊芊，将来也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只有你。你若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和她说清楚。”
楚寒一个眼神，律师立刻双手递上手机。
“不用了，要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只要离婚。”许佳宁望向律师。“麻烦你再拟一份离婚协议，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立刻离婚。”
律师望向楚寒，未经他同意，没敢动。
“你”
就差一个签名，她就能获得自由，为什么他还自私地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她许佳宁气的想哭。可她忍住了眼泪，她不让他如愿以偿。“我们在一起十二年，你已经毁了我半个人生，这还不够吗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别再折磨我了。”
面对她的怒，她的恼，她的无奈和绝望，楚寒依旧平静如深潭，一字一字道“之前是我不对，今后我会补偿你。”
“佳宁，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