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看了眼,神色凉凉,往边上挪了挪,好似在避洪水猛兽,这一举动,彻底上了陆先生的钢铁之心。
“有问题我们好好交谈,好好解决,逃避不是办法,”陆先生如此能说会道之人,此时竟然词穷,他甚至只觉自己组织不出好的言语来劝说这位心思清冷的爱人。
她们之间,生长环境不同,思考问题方式不同,按理说如此婚姻,应当有一人适时低头妥协,可没有,沈清一身傲骨,陆景行强势霸道,在这件事情上,二人都不肯轻易认输。
任何事情她尚且都可以轻易妥协,但似乎没人愿意为了某些事情否定自己多年努力,这些年,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岂是用言语可以概括出来的?
陆景行与沈风临逼迫着自己往前走的时候,从未想想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她何德何能能入陆家,何德何能能让天朝太子爷精心算计自己?
这世上,能让陆景行算计的人,那个不是玉皇大帝身旁的高官权贵?她一介平民,竟然能让陆先生亲自动手算计,何德何能。
此时,她脑海中似是泛起一丝回忆,陆家老爷子生辰,夫妻二人赴南城,彼时南城海边,她看的是海平面,而陆景行看的是海底的暗流以及波涛汹涌。
她们之间,背负的东西不同,注定背道而驰。
“夫妇之间,不诚则离,你我如今,算何?”她答非所问,将所想问题抛出来扔给陆景行,
砸的他晕头转向。
许久之前,他说,不诚则离,那现在呢?
“我从未欺骗过你,”陆先生一本正经言辞认真严肃,坚定的眸子落在沈清身上,狠狠锁着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此时若是细看,定能看见他防于身后的手在狠狠颤栗着。
沈清在逃避,逃避解决问题,逃避她们之间的婚姻。
“这世上,能让你陆景行精心算计的人不是达官显贵,便是政治要领,我何其荣幸,让你算计。”
“阿幽,”陆景行此时哪里还有半分首都太子爷风范?他怕,怕沈清说出什么伤人心肺的话语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幸好,她点到即止,止了言语。
2010年8月18日。宜,嫁娶,普度,祭祀,祈福。忌,出行,破土,开光,上梁。
2018年8月18日晚,沈清收拾行李在一众佣人欲言又止的眸光中离开沁园别墅,秘书章宜开车来接,走时,陆先生立于沁园大门目送她离去,离去时,陆太太未多看他一眼。
清风过境,吹到了陆先生心头里,他尚未来得及叮嘱,她便远走。
走吧!走吧!想飞多远飞多远,记得回家的路就行了。
2010年8月18日晚七点,沈清离开沁园,陆先生立于沁园院内近半个小时,而后转身,吩咐刘飞,将沁园所有灯光悉数打开,让她在起飞路上能看见家的方向。
晚九点,陆先生解决完政事,靠坐在沁园书房沙发上整整抽了一盒烟,而后许是觉得屋内密不通风,迈步至窗台前,哗哗推开阳台门,而后立于阳台感受热浪,这夜的沁园格外优美,这座年代久远的园林别墅到处绿树丛荫,晚间若是灯光全开,定然是一副得天独厚的美景。上世纪九十年代种下去的树木,此时郁郁葱葱,整个园林泛着绿光。
如陆先生所言,飞机上的确能见到整个沁园夜景,起初,是章宜惊呼了声,而后拉着她望过去,这一看,心头一颤。
随后章宜见她有异样,询问了番,沈清道;“沁园。”
若是以往,她定然没有在高空中便能认出沁园的本事,尤记得那日陆景行带她登上荆山顶峰俯瞰沁园,沁园的形状便初现眼前,在来,她无意中在陆景行书房翻出一份地图,一份沁园地形图,远远望去,沁园好似一个被波浪线围绕起来的汕头,呈椭圆形。
陆景行说,江城唯独只有沁园是这种形状。
如今从高处俯瞰,沁园全园灯火通明,这种景象,她尚且头一次见。
飞机行驶中途,空姐优美的嗓音从那侧广播露出来;各位旅客,您好,由于航路中遇有不能绕过或飞越的浓积云雷雨区;低能见等低于标准天气;需要返回到起飞机场降落,造成您的旅途不便我们感到很歉。
身旁章宜闻言低咒一声,而后恶狠狠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飞机返航途中,章宜一股子火撒不出来,气的整个人火冒三丈,而沈清却较为淡定。这厢,陆先生站在书房阳台感受夏季热浪,房门响起,应了声,徐涵推门而入。“先生,太太坐的那般飞机因天气不好返航了。”
闻言,陆先生孤傲立于阳台之上,而后猛然转身,跨大步朝外而去,便走便道;“去机场,”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在道了句;“把毛毛带上。”
返航了?好好好,天意都不让她走。
好、好,男人步伐急切,许是觉得徐涵慢吞吞的,便自己坐进了驾驶座,才准备启动车子,
徐涵提着猫笼子过来了。
见陆景行坐在驾驶座开车,吓得一身汗;“先生,要不,我来?”
“不必、你坐着,”陆先生心情极佳。徐涵坐在后座,一身冷汗,一个当兵的,此时连腰杆子都挺不直了,难受,太难受了。
陆先生一路上心急如焚,踩着油门一路压着边儿狂奔。
走不成了?挺好,挺好。
这下,没了任何理由任何借口。
沁园到机场四十分钟的车程,陆先生在这交通繁忙的机场大道上连插带挤一路狂奔只有了三十分钟。
到机长时,借用特殊关系步伐急切朝出口而去,远远地,见沈清与章宜一前一后拉着行李箱从远处而来,他满心欢喜,像个手足无措的还是死的立在原地,脑海中快速思忖着一会儿见面该如何言语,先说些什么。
可思来想去,许多话语被他推翻。
沈清出来时,远远地,见陆景行穿着白衬衫站在不远处张望,许是默契使然,二人眼神快速碰撞到一起,她停了脚步,他屏住了呼吸。
陆景行如此人,一身简单白衬衫也能被他穿出贵族之气,人靠衣装?在他身上不存在。
章宜见此,将眸光从陆景行身上挪到沈清身上,只觉这夫妻二人之间多了曾隔阂,可为何,
她看不透。
片刻之后,沈清拉着行李朝出口而去,男人见此,迈步过来,接过她手中行李,二人均为言语。
夏日炎炎,暑气逼人,沈清此时一身白色吊带连衣裙,白色针织开衫,齐肩长发披散着,整个人温婉娴静,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温柔气息,男人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精致锁骨,袖子高推露出精壮小臂,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自家爱人,男人气质绝伦,女人温柔娴静,此情此景,怎叫人移得开眼帘。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眸观望。
2010年8月18日,陆先生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从云霄之上到谷底,在由谷底飞升到云霄,如此反反复复。
他们之间除了问题,出了本质上的问题,对于沈清这些赤裸裸现实的指控,他必须承认,自己确实如她所说那般,可现实无奈,身为天子,他并无太多选择,沈清离开盛世于他们的婚姻来说是最好抉择,但婚姻与事业只能二选其一,他很自私,让沈清放弃自己多年苦苦追寻拼尽全力得来的东西只为保全他们之间的婚姻。
他很自私,但那只对沈清。
只对他们的婚姻。
陆琛给的命令是接手陆氏集团,他知晓,这于沈清而言太过残忍,沈家成了唯一选择,也是最终选择。
路上,徐涵开车,沈清与陆景行坐在后座,章宜坐前座,一路上,车内无人言语,中途傅冉颜电话过来,沈清此时心情不佳,便挂了电话。
转而,章宜手机响起,才接起,便听见那侧骂骂咧咧嗓音响起,无非在说她与章宜二人没良心,出去不带着她等等,章宜全程一句嘴都插不上。
沈清心情多不好?素来,她性情清淡,但凡是她不愿听得事情都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今日,似是不行,她很烦,很暴躁。
章宜拿着手机,那侧傅冉颜的叽叽喳喳声在不大的车厢内响起,她动了气,俯身抽过章宜手机,哐当一声砸在挡风玻璃上,惊得章宜大叫,徐涵一脚刹车踩下去,造成了机场高速上连环撞车,这场景跟在游乐园玩碰碰车似的。
章宜吓傻了,认识沈清许久,见过她怒火中烧砸东西的时候,可从未见过她伸手砸别人的东西,转而讪讪回眸,胆战心惊看向她,只见沈清怒火中烧,清明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带着无穷尽的怒火。
陆先生也震楞住了,可即便如此,在紧要时刻,他还是惯性将人拥进怀里,惊愕的眸子落在沈清身上,转而侧身看了眼后面状况。
凤眸微眯,带着危险气息。
徐涵吓呆了。
犹记得上次,陆先生在江城洲际酒店误喝了杯酒,惊动了首都总统府,而后紧接而来的便是总统阁下亲自派人下来测查此时,此时事关一国太子爷,未来总统阁下,那今日呢?
若非沁园车辆都是军用材质,此时只怕她们车屁股早就被撞没了,后座二人更是负伤在身。
今日江城机场高速连环撞车会引来如何动荡?沈清心有怒火,呼吸急速加剧,若说早先尚且能隐忍,可此时,忍无可忍。怒火升腾,燥的很。“老大,”章宜颤颤巍巍喊了声,嗓音带着哭腔,红了眼眸。沈清闻言,紧闭眸,深呼吸,不去应允章宜话语。“先生,”徐涵也震楞住了,不敢贸然做出什么举动。
“下车看看,给程仲然打电话,联系市府,让他们派人过来,联系交通部门删除录像,联系内阁余桓压制消息,”陆先生稳住心神开始吩咐事宜,徐涵颤颤巍巍听着,而后拉开车门赶紧下车查看事故。
八车连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人员伤亡。
更为庆幸的是机场高速慈路段限速四十。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此次事件,事关重大,陆太太一个无心之举,造成江城机场高速多车连撞,原本小心翼翼的陆先生此时面容阴沉,带着隐忍,似是对陆太太此举感到异常不悦。
吵归吵,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过火了。
四五分钟过后,警察赶来,徐涵见此,与为首之人言语了几句,而后只见那人面上一震楞,
有丝丝为难,徐涵知晓这人许是包公心思,拿出手机联系市府人员。
半个时辰,程仲然带人奔赴而来,见此情此景,险些给吓得腿软。
车内,陆景行面色阴沉始终一言不发,阴寒的气息在不大的车厢里流淌开来,沈清胸口起伏,怒火始终未消,章宜吓得哆哆嗦嗦抓紧安全带,不敢看后座二人。
这日、江城机场高速发生连环车祸,因处理及时,并未被媒体捕捉,八辆车子均未有人伤亡,程仲然带人解决此事,所有一切处理妥当已是第二日之后的事。
——沁园——
沈清进屋子,提着手中包包转身上楼,哐当一声将房门带的震天响,南茜等人见此,虽心里疑惑,但知晓此时二位主人正在气头上,招惹不得。
若往日,陆太太怒火中烧,自家先生早已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她,但今日,未曾。
在来看看陆先生,见沈清下车,而后一言不发满面怒火上楼,将房门甩的震天响,他为言语,反倒是拿着香烟迈步到落地窗前狠抽了几根烟。
片刻,沁园客厅座机响起,南茜接起,毕恭毕敬喊了声阁下,而后拿着听筒过来交给满面阴沉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侧,总统阁下阴沉语气突兀响起。
虽说他远在江城,但身为已过总统,在他周放置些许眼线可谓是小菜一碟,陆景行一点都不惊奇,甚至是知晓那些人事谁。
闻言,他尚未急着回答,反倒是狠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后道;“交通事故。”简短四个字,言简意赅。
陆琛似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如此言语,而后道;“徐涵年少从军,随你多年,若连这点技术都没有,看来是无用了。”
一国总统,心思深沉,手段高超,话语之间滴水不漏,无论你如何搪塞他,他总能找到绝妙的语言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江城交通繁忙,偶尔出点差错在多难免,父亲何必上纲上线?”陆景行轻点烟灰,话语中带着为政者的高傲。
“晚间十一点,交通也繁忙?”总统阁下在那侧微眯眼眸,话语中带着怀疑。2010年8月8日,于某些人来说,此生难忘。
陆太太此时立于二楼阳台品尝夏季热风,陆先生此时立于一楼落地窗前与远在首都的总统阁下斗智斗勇。
沁园一众佣人低垂首,各个不敢轻易言语。
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江城中心派出所此时灯火通明,派出所院内停了八辆受损车辆,而屋内,众人正在派出所会议室商量此次事件赔偿方案。
程仲然带着律师与谈判家在派出所展开商讨。
众口难调,颇为头疼。
江城某小区内,秘书章宜到家过后尚未来得及洗漱,便将自己扔进沙发内。
江城茗山别墅夜间十一点,主人之间早已入眠,主卧床头手机振动,男人迷迷糊糊接起手机,那侧一番言语惊得他猛然起身,及其快速穿戴整齐而后离开别墅。
首都总统府内,睥睨天下的男人此时着一身藏蓝色丝绸睡衣站在阳台通电话,面容阴寒,且话语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