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一看江柔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看了采香一眼,意味深长道:“因为蜀国第一次来秦时,甄禾相中的驸马爷,是沈将军……”
江柔下意识的看向采香。
采香点点头,言语中有气恼也有自责,“来之前我本想提醒夫人的,但一想她毕竟是六王妃了,再提旧事未免让夫人膈应,不曾想夫人未提防,反倒让她钻了空子!”
江柔下意识的想到了卓雅秋,“可是卓夫人也在……”
何夫人戳了戳她不成器的小脑袋瓜,“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为正妻,当然看你最不顺眼了!”
她话说完,江柔的眼神暗了暗。
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日子过得太安逸,她都快忘了,她的丈夫,不是一般人啊……
上流社会的男人妻妾成群乃是常态,何夫人出生在食物链的上层,固有的思想让她奢望不了什么叫做执一人之手,许一人相守,惜一人白首。
更奢望不了何为同一人之榻,自然也理解不了江柔的发散思维。
江柔恍惚过后,收敛心思,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何夫人那一顿惊诧的表情,让采香都觉得看起来实在是太浮夸了。
采香忍不住问江柔,“夫人,你明白什么了?”
何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夫人就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何夫人已经不能惊讶两个字来形容心里的的感觉了。
皇帝不能责罚甄禾,但就这样放过她,心里肯定也是不爽快的。
不能体罚,那就当然只能在心理上摧残对方啊!
甄禾做得这么明显,心里不爽快的可不止皇帝一个人。
比皇帝更不爽快的,是六王爷。
在自己的府里,八抬大轿过门的王妃,为了另一个男人,推了人家的正经夫人下水,差点在喜事中抬一具尸体出门。
哪个男人心里能忍?
这要是沈十三点个头,甄禾那不是麻溜儿的自己脱了衣服拱上床?
人家六王爷是不务正业了点,可是男人的尊严还在啊!
隔壁老沈不要,自家王妃还不要脸一样倒贴上去,简直是把他这个王爷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啊!
甄禾她再不甘心,那毕竟也是嫁入王府的人,以后跟她朝夕相对的不是沈十三,而是六王爷刘朴。
王府的主人,刘朴。
心理上摧残甄禾,无非就是一个一加一的方案。
第一,她不是喜欢沈十三吗?江柔在她面前跟沈十三亲热些,光气都能气死她。
第二,提醒提醒刘朴小心头上帽子的颜色。
当然了,那必须提醒得很委婉,言语中的意思到了即可,没必要说得太明白,毕竟人家是王爷。
如果有人明白的告诉他‘我注意到了你头上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哟’。
他可能原本抱着和甄禾井水不犯河水,得过且过的想法,现在肯定是且过不下去了。
刘朴虽然不能拿甄禾怎么样,但偶尔脑袋一抽,想起别人对他的友情提醒,少不得拿她撒气。
王爷对他的不满意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被夺了位置的现任侧王妃,还坐得住吗?
宫廷王府里走出来的女人,手段可阴狠得很,不敢明着跟你作对,多的是办法让吃了哑巴亏还要对她说声谢谢。
蜀国公主又怎么样?
你现在脚下踩的,是大秦的土地。
仅仅这样,是便宜了甄禾一点,但没办法,江柔有能力还击的,也就只限于这么点。
“目前,这应该是你最稳妥,也最适合的作为了。”何夫对江柔说。
何夫人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夫人如果生为男子,倒是很适合吃谋士那碗饭。
如此聪慧的人,可惜了……
沈十三在门外等了没多会儿,皇帝的仪仗就浩浩荡荡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刚才看热闹的一干人等。
一干人在院子里站定,皇帝掀起眼皮瞟了沈十三一眼,只见对方脸色差到像吃了屎,就默默的。
甄禾朝紧闭的房门里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换身衣裳也须得用这么半天的时间,不过就是落个水,也这般娇气。”
话刚一落,雕花长门就缓缓打开,换了一身衣裳的江柔与何夫人挽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甄禾刚刚才对当事人进行了语言攻击,在场的众人也不好接话,场面寂静了一瞬间。
王府的大门再金贵,它毕竟也是个木做的,为了美观,它还有许多花里胡哨的镂空雕花。
也就是说,这扇门相当不隔音。
甄禾说话的声音不小,江柔和何夫人就在一门之隔的里面,当然是听见了。
何夫人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用力,捏了江柔一下,算是给她鼓起,叫她不要怂,江柔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被沈十三抢先了一步。
“娇气?老子的女人,娇气怎么了?要你养了?”他这话说得相当认真,语气还十分不友善。
众人:“……”
这样一点都不委婉的怼,不太好……吧?
在场不论是谁还嘴,甄禾都不会放在心上,偏偏是沈十三,她的情绪就不是很稳定了。
沈十三顿了一下,环视一圈,刚好他手边站了个带刀侍卫,他‘唰’的一下,抽了那侍卫挎在腰间的到,随手一掷,那刀就朝甄禾飞了过去。
甄禾哪里见过这种粗暴的手段,直接就吓懵了,她身边的甄临风见沈十三动作的那一瞬间,就眼疾手快的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一下。
沈十三也是个神人。
刀在出手的时候,他似乎就已经预见会是甄临风拉甄禾一把,甚至连她被拉一下之后落脚的位置都算计好了,那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稳稳的钉在甄禾的脚下,只有刀柄晃了两晃。
顿时就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刀要是再往前两公分,他们就可以不用走了,直接留在王府吃王妃的丧酒!
甄禾当场就脚软了,半个身子都倚在甄临风的怀里。
甄临风也是没想到沈十三来这一手,把他吓得不轻,惊过之后就咆哮起来,“放肆!你们这般轻贱我蜀国公主,当我蜀国百万雄师都死了吗?!”
沈十三没有立即反吼回去,而是不急不缓的转身,一把将站在身后的江柔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路过甄临风和甄禾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怀抱着一个人,站得却比任何人都直挺,脚尖一转,面对甄临风,神态间已是怒了,语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老子夫人温柔善良,不跟你们这些下作小人计较,你们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一而再再二三的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我看是你们把老子当成了死人。”
他看向甄禾,“我夫人落水这一茬,今天不管你承不承认,老子就算在你头上,以后你们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还都算在你头上。”
“我看你是胆子长毛了,敢肖想她的小命,你再在我夫人面前骚,老子让你感受感受,落在水里到底娇气不娇气,到时候可就没她好运,有侍卫路过了,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他又把目光移向甄临风,豪气干云又眼含轻蔑,“百万雄师?挥兵来过两手,你就知道你口中的百万雄师,在老子面前就是个叼。”
说完抱着江柔就走了,临出院子的时候,沈十三头都没回,留了一句话飘荡在空中,“六王爷,你是挖了多少人的祖坟,才能娶到这么个王妃!”
他昂首阔步,走得相当潇洒。
何夫人的目光还盯在甄禾脚下的那柄刀上,久久缓不过神来。江柔忐忑的向她请教了那么多,最后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突然觉得,有些人就是命好。
不需要自己如果多言,自会有爱她的人不计代价的维护她。
她们这样手已经不干净了的人,说到底,不过是所嫁非人,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拼搏争斗,才能从另一个……不,另一群女人手里抢夺过来。你羡慕某些人的幸运,最后你会发现,这些人,远不是幸运一个词能形容的幸运。
命运啊,有时候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