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勋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沈十三怔愣了一下,心想:不是‘话可以乱说,饭不能乱吃’吗?
然后道:“千里楼做事是最严密的,连江蕴混进大燕这么久都没有被找到在哪里,偏偏就是要走的时候被唐宁堵了个正着,肯定有内鬼,思来想去,就你嫌疑最大。
你就是要拦住我们,让唐宁对我不客气,到时候你让人拦住我的时候我答应下来的可能性要大些。
我说我怎么在大燕流窜这么久都没被抓到,你家的政府再垃圾,也该有个限度吧,现在一想,多半还应该对你道声谢了。
有次我在树林里面见着两个人在搬火药,他们口中说‘殿下。’我当时还在纳闷儿,到底是哪个王爷皇子起了狼子野心要造反。
后来我杀尽了大燕的皇室,皇子王爷一个没留,就剩下了个十六王爷,你说,这个‘殿下’总不能丧心病狂到让人连自己也杀了吧。
‘身份特殊,不便动手,不然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我开始还以为是杀人满门要被人戳脊梁骨,但后来一想,这说的是十六王爷啊。
唐勋,你够可以的啊,我都没你狠。”
找人杀尽自己六族内的所有亲戚,还有比这更狠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勋已经不再捂嘴,不再要吐不吐的样子,双腿也不扭成麻花了,看起来,也不急了。
脸上的神色正经得不得了,完全看不出平时嬉皮笑脸,怂怂包包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身上这才有了该在王族身上看到的气质,月光打在脸上就更显得他冰冷无情,“各取所需,沈将军又何必将它说出来。”
沈十三道,“我也不是非要说出来,是怕有一天你发了疯,把张曼兰也弄死了。”
张曼兰。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神色稍稍暖了一点,道,“除了喜欢张曼兰,我做的所有事都不是无缘无故,你不必担心我是个杀人成狂的疯子。”
沈十三沉默了一会儿,总结道,“我见过城府最深的人,也不过一个你了。”
“你慢慢吐吧。”说完,他侧身让开茅厕的大门,准备回到酒席上。
已经要走出院儿,唐勋喊住她,“等等。”
沈十三停脚侧耳。
等了很久。
“别告诉她。”唐勋干涩道。
沈十三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唐勋,不是三五不着调的那副样子,也不是冷漠狠辣的样子,他脸上微微带了点儿哀求,“别告诉她,我……”
张曼兰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的手上绝对不沾亲人的血。
一个不只是嬉皮笑脸的唐勋,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的唐勋,她……
他做的时候毫无内疚,也无所畏惧,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无所谓,可是他害怕张曼兰鄙弃他。
布置这么多年的局,他原本就是准备自己动手,如果不是张曼兰,根本就不用沈十三。
背负天下骂名,对他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得知沈十三在大燕的消息,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机会,来了。
沈十三‘嗯’了一声,然后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唐勋匆忙跑进茅厕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声巨响的‘呕~’
听这动静,沈十三估计着,能把隔夜的屎都吐出来。
虽然没有沈十三估计得这么夸张,但今天吃的都吐得差不多了。
酒是江柔刚进府的时候酿来埋在揽月阁的了,现在她的几个孩子都这么大了,酒也越来越醇了。
别说,劲儿还挺大。
唐勋吐得嘴里都冒苦水了都还想吐,实吐得没力气了,也不嫌脏,就靠在茅厕的墙壁上闭眼休息。
唐勋从来都不简单,甄临风杀了他的小师叔,他嘻嘻笑着,也能借助秦燕两国之力报了私仇。
他恨整个大燕皇室,就能装着无辜断送了他的整条血脉和整个江山。
他喜欢张曼兰,就能没名没分,没希没望的等她回头看一眼。
他只是很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