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槿摇头,“这句话该我谢你。你这只手暂时不能用力,先在这呆着,等我们解决了这波人,回到镇上我再帮你配药。”
黑衣人嘴角牵了牵,“是。”
将匕首塞给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以左手持匕首的防卫姿势挡在苏木槿身前,苏木槿以脚挑起泛着紫色光芒的长剑,另一只手抓紧长鞭,深吸一口气,她这具才十三岁的身体内力有限,适才应付了那么多人已经快到极限,而对面的黑衣人似乎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涌来。
这群人,想要她的命!
还真是下了血本!
按说,对付一个长在庄户人家的孩子,就算是一击不成,下一次的反应也应该是派一两个、三四个杀手来杀人,而不应该是这么多源源不断的杀手!
除非,那些人知道她会武功,知道她身边有会武功的高手,知道若再不能除了她,打草惊蛇以后更难成事!
那么,那个往外传递她会武功的消息的人是谁?
苏木槿看着刀光剑影,双眸微微眯起,脑中几乎是在刹那间想了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仗需要速战速决,因为,明显的,沈婉姝快要支持不住了。顾砚山留下的另外三人出手的速度比起适才也有些缓慢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慌,事情越糟糕越要沉着冷静,越要保持头脑精明。
会用脑子的人事半功倍,不会用脑子的人只能使用蛮力!
苏木槿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战栖颜慵懒的歪靠在美人榻上,一脸邪气的挑着眉教他们遇到险境时如何脱身,“小月月擅长奇门遁甲阴阳八卦,随手捡几块石子儿困住他们一时半刻便能脱险;小沫沫擅蛊毒,让你的五彩小蜘蛛去教教他们如何做人;黎丫头精通阴阳十三科,不如招几个鬼陪他们玩玩儿?槿姐儿……你的医术到那会儿好像没什么用,所以让你平时好好练轻功啊,打不过可以跑啊,不过,万一遇到轻功也好的杀手怎么办……啧啧,仔细想想,你这丫头好像遇到追杀还真是非死即伤啊……”
“栖颜姐……”
她记得当时自己一脸黑线,生无可恋的瞪着栖颜姐。
栖颜姐哈哈大笑,其他三个姐妹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贯沉默的安泠月笑着从石桌上的盘子里捡了几颗葡萄丢给她,“槿姐儿,瞧好了,我教你一个简单的阵法,能困住敌人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够你逃跑了吧?”
她连连点头,安泠月便用几颗葡萄摆了一个阵,反复告诉她怎么摆放,什么位置能走什么位置不能走,隐匿行踪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走杜门,逃出生天找生门,非到万不得已,死门不可用。
苏木槿眼睛一亮,身形一闪,掠到不远处的庄稼地里,捡了几块土坷垃并一些麦穗,再闪身到那群黑衣人背后,将东西丢下,手里握着最后一块土坷垃和麦穗,苏木槿闪到沈婉姝身边,“姝表姐,跟我走。”
“槿姐儿……”沈婉姝一脸的血,胳膊上的衣裳被刀剑割破,惊险的是没有划破皮肉。她怀中的棉姐儿依然沉睡着,脸颊红扑扑的。
“快走。”
苏木槿拉着沈婉姝往一旁飞掠,一边招呼顾砚山的四个人,“赶紧离开这里,跟我走!”
几人对视一眼,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跟着苏木槿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苏木槿瞅准机会,将最后一块土坷垃和麦穗丢到既定位置,阵法瞬间开启。
几人就见被困在里面的黑衣人突然像没了方向的苍蝇,四处乱撞,片刻后,黑衣人的刀剑更是指向了自己人,不分敌我的自相残杀起来。
顾砚山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眸子里满是骇然。
“槿姐儿,打头的那个要跑!龟儿子的,想跑,吃姑奶奶一鞭!”沈婉姝喝骂一声,手中的长鞭软如蛇,却疾如闪电,几乎在她声落的瞬间,鞭子就卷住了那人的脖子,将其扯到了他们脚下。
沈婉姝一脚踩在那人心口之上,往下碾了碾,“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槿姐儿?幕后指使人到底是谁?”
“啊……你这个小贱人,你敢踩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脚下的男人声音尖利,双脚胡乱踢着,手上有着长长的指甲,似乎想挠沈婉姝,被沈婉姝狠狠一脚踩下去,歪头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说,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槿姐儿的?你们为什么要杀槿姐儿?!说!再不说姑奶奶一脚废了你!”沈婉姝脚下用力,将男人踩的面色潮红,透不过气。
受伤的黑衣男人蹙眉与几个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与苏木槿道,“苏姑娘,听这人口音,像是……无根之人。”
“太监?”苏木槿皱了皱眉。
黑衣男人点头。
苏木槿颔首,难怪他的声音尖利,难怪他适才自称杂家。
听到二人交谈的沈婉姝眉眼冷了冷,眸中掠过一抹嗜杀,回头看苏木槿,“槿姐儿,此人不能留!”
苏木槿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因为挣扎,男人面上的蒙脸布已经落了下来,露出一张年约四十左右略带脂粉气的白皙皙的脸。
苏木槿半蹲下身子,将他的容貌记了下来,然后问道,“宫里的太监是吗,我是谁?你们主子为什么要杀我?”
男人看到她,瞳孔微微收缩,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的转开头去,“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什么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带着秘密去找阎王爷报道去吧……”苏木槿缓缓起身,捡起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长剑上的毒,“见血封喉的噬血草,难为你们居然找到了这种毒。”
话落,她将长剑指向男人,“你是想死个痛快,还是我在你身上割上十刀八刀的,让你看着这毒燃尽你所有的血液而死?”
男人的身子猛的打了个哆嗦,张着嘴,惊恐的瞪着苏木槿,“你、你……原机大师说的没错,你是个祸害……你果然是来祸害主子的……”
“你主子是谁?”苏木槿漫不经心的问,一双眸子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男人。
“我主子……”
男人张口似想说什么,却被斜地里猛然射出的一支箭直中脑门,连声挣扎都没叫出,瞪大着眼睛不甘的死了。
长箭破空而来的瞬间,沈婉姝一把抓住苏木槿将她护在了身后,顾砚山的几个手下更是第一时间在三人身前筑起一道人墙。
谁也没想到,那支箭的目标不是苏木槿,而是地上的太监。
沈婉姝踢了踢那人,对苏木槿摇了摇头,“死了。”
苏木槿皱起眉头,有些遗憾的看了那人一眼,他明明已经要说出背后的人是谁了。
几个追出去的黑衣人片刻转回,朝苏木槿摇头,“箭矢飞来的方向没有发现人。”
苏木槿点了点头,目光扫向那个被自己设了死门的阵,“将尸体处理了吧。姝表姐,你……送这位老伯的尸体回苗家寨,我带着棉姐儿回镇上,这位小哥身上中的噬血草之毒,还需要吃几贴药。”
“可是……”沈婉姝瞧着那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在那些死去的杀手身上,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那些杀手的尸体竟以眨眼间的速度变成了黄水。
沈婉姝吓的往后连退几步,苏木槿忙拉着她背过身,将牛车收拾出来,“我让人送你回去,姥姥姥爷那边……不要说那么严重,免得吓到他们。”
知道瞒不住,苏木槿笑着叮嘱沈婉姝。
沈婉姝抓着她,“你一个人回镇上不安全。”
“他们今夜刚组织了一场刺杀,且损失惨重,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展开第二波行动。别担心,今晚不会有事的。”苏木槿轻拍了拍沈婉姝的手,解开腰带,将棉姐儿抱入怀中,朝另外几个黑衣人点了点头,“劳烦你们均出一个人,送我表姐回苗家寨沈家。”
未受伤的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走出,将被斩杀的老汉的尸体拖到车上,“沈姑娘,请。”
知道苏木槿分析的有道理,那帮人今夜暂时不会有动静了,且她也急着回去跟爷奶爹娘说遭遇黑衣人袭击的事,沈婉姝握着苏木槿的手,紧了紧,“那你万事小心,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苏木槿点头。
目送两人朝苗家寨的方向疾走离去,苏木槿抱着棉姐儿与另外三人转身往金水镇而去。
金水镇的城门早已关闭,几人踏城墙而上,避开守城门的士兵,进了城,两个未受伤的黑衣人隐身离开,苏木槿带着受伤的黑衣人直奔文家的仁和堂。
仁和堂的掌柜见过苏木槿,自是认识的,看到她一身鲜血而来,忙请了人进来,让伙计关了铺子门,“苏三姑娘,您没事吧?这是……”
苏木槿摇头,“劳烦掌柜的,给我笔墨,我有朋友受了伤需要一些药材,我写给你。”
掌柜的看了眼跟在苏木槿身后露出胳膊,胳膊上系着布条的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一脸惨白,额头因疼痛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看到掌柜的瞧他,还点了点头。
掌柜的回了一笑,吩咐伙计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苏木槿一手抱棉姐儿,一手刷刷写下一些药草名儿,不待墨迹干透便推给掌柜的,“麻烦尽快。”
掌柜的看着那上头的药名,大吃一惊,“苏姑娘,这些药……”
“怎么了?”苏木槿心底一沉,“是不是有人将药单上的其中一种买走了?”
掌柜的连点头,“七叶一枝花,半边莲,九头狮子草,黄药子,白花蛇舌草……都没了。姑娘别急,我这就让人去问问其他铺子,咱们文家在金水镇明面上只有这一家,其他还有几家……咱们自家没有,去其他铺子说不定也能找着……”
掌柜的边说边叫了几个伙计出来,将药单递给他们,一人分几样药草,几人看了几遍,都说自己记住了,掌柜的摆手,“先去咱们自家铺子,自家铺子没有再去其他家和药材行,务必将药草买齐。”
几人拱手应了,飞快跑出铺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人转回,皆空手。
掌柜的一见,额头瞬间落了汗。
他当掌柜几十年,买空药材的事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他都会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实在是这次那人给的价格超过了市值的五倍,他才一咬牙全抛了,谁知道……转眼就碰到苏三姑娘来抓药!
哎呦喂,这事要给自家少爷知道了,那还不得劈了他!
“苏姑娘,这事是老奴的错,对方给的价格奇高,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请姑娘责罚!”
苏木槿紧蹙眉头,扶起掌柜的,“仓库中一点也没有了?”
掌柜的红着脸摇头,“老奴贪财,全给卖了。”
苏木槿轻叹一声,眸子微微眯起,幕后这人这是怕她像上次一样侥幸逃脱,这次不但剑上使了毒,还防备了她中毒后来金水镇配解药,而事先将配解药的几种草药全部买断。
她先开始以为幕后人派出那么多杀手要她的命,已是下了血本,如今看来,真正下血本的地方在这儿。
那药单上虽然大多数是普通药材,但七星草与天山雪莲、千年份人参却俱是价格不菲的,能吃的下金水镇所有药材行和药铺,非富即贵的人物。
能用的上太监,请的动那么多杀手,撒出那么多银钱,除了王公贵族,还能有谁?!
苏木槿笑了笑,提笔写下另外一个方子,“这些有吗?”
掌柜的接过一看,脸色猛的一变,“这、这……”
“怎么?这些也没有?”
掌柜的忙不迭摇头,“有的,有的,老奴这就去给姑娘抓药。”
说罢,诡异的看了苏木槿一眼,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进了里间。
等只剩下两人时,黑衣男人不解的问苏木槿,“苏姑娘,为什么一开始不让他们抓这些药?”
苏木槿看了他一眼,提笔刷刷写下方才的药方,递给他,黑衣男人疑惑的接了过来,下一刻,瞳孔猛的一缩,“这……”
“全是毒药,对吧?”
苏木槿接过药方,放到油灯上点着,看着它烧干净了,才道,“医毒不分家,用的好,毒药也能救人性命,用不好,天山雪莲与人参也能要人性命。”
这个倒是。
黑衣男人敛起眸底的惊骇,朝苏木槿抱了抱拳,“苏姑娘,受教了。”
苏木槿起身,朝他屈了屈膝,黑衣男人一怔,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受了苏木槿这一礼,面上不由浮现一抹慌张之色。
苏木槿笑,“若不是你那时候帮我挡了一剑,我怕是会被当胸刺穿……”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真到那会儿,毒气穿心,必死无疑。”
黑衣男人的眼睛猛的瞪大,苏木槿笑着看他,“噬血草的毒很邪性,它会以血为燃料,就像……”苏木槿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噬血草的毒像灯芯,血像油,慢慢燃烧,等烧尽身上的血液,人就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骨架……”
黑衣男人听的倒抽一口凉气,“谁这般恶毒?”
是啊,谁这般恶毒,要她性命就罢,居然一出手就是这么歹毒的噬血草!
是因为她的身世吗?
还是说,背后另有隐情?
“苏姑娘,此事我等定需即刻飞鸽传信于主子,还望苏姑娘……”
“不用你们写,我自己来吧。刚好有事情拜托你们少爷。”苏木槿略怔了一会儿,抬眸笑着招呼黑衣男人坐下,“我先前见过一人,虽挖出了噬血草的毒,二十四个时辰之后那人还是死了,被人发现时,死状与中了噬血草的毒是一样的,你这两日切忌,不可运功,不可蛮力,不可剧烈运动,能不动就不动,等药配好,你拿回去,煎煮了,四碗水煎成一碗,每隔四个时辰喝一次,喝足六次,方可。记住了?”
黑衣人听到不吃药二十四个时辰后还是会死,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多谢苏姑娘。”
苏木槿笑笑,低头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问包好药出来的掌柜要了个信封,以蜡烛封了,交给黑衣男人,“你们若是必须写信报告,就将我的信与你们一同寄出。”
黑衣男人点头,护着苏木槿去了聚仙阁的后院,才离去。
文殊兰接到苏木槿被刺杀的消息,骑着马奔了过来,推开房门见苏木槿正坐在床边给熟睡的棉姐儿打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撩袍子走过去,“怎么回事儿?我听掌故的说你浑身是血,什么人派来的?是不是跟李家是一拨人?”
苏木槿摇头,引着文殊兰去了屏风后,倒了杯茶水推给他,“是不是跟李家是一拨的人暂未可知。这些人都是杀手,训练有素的杀手,人手一把淬了噬血草的毒的长剑,领头的是一个白面中年男人,四十岁左右,没有胡子,提及过原机大师,差一点说出他背后的主人是谁,被暗地里的射了一支箭,当场致命。”
“杀手?噬血草?没有胡子……公公?原机大师!”文殊兰从圆凳上跳起来,围着圆桌打了几个圈,“怎么会牵扯上原机大师?”
苏木槿扬眸看他,“原机大师是谁?”
“原机大师……”文殊兰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原机大师是方外之人……”
苏木槿,“……”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原机大师是方外之人,好伐,少年。
“……是夏启的国师,先帝十二年封的国师,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先帝在位三十年,当今皇上在位三十年,刚好六十年!不管是先帝还是皇上对原机大师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奉若神明!我这么说你懂吧?”文殊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问苏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