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邦是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金榜二甲第七名,排名很高,学识没问题;那年的主考官是高拱,也没问题。历史上此人后来做到过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是很容易入阁的,但他运气可能有些不佳,在万历十三年、礼部尚书任上跟内阁大佬闹了矛盾,辞官回家了。此后多年,万历还时不时派人探望他,但机会一直不好,未能起复。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然是乙丑科金榜,算做高拱一派,或者至少算亲高拱一派,问题不是很大。</p>
接下来三位:沈鲤、许国、顾养谦算是高务实的熟人——上次高拱家中门生聚会就有他们哥仨,都是嘉靖四十四年乙丑科的金榜,也不必过多介绍。简单地说,沈鲤和许国后来都干过阁臣,顾养谦比他们俩混得稍微差点,但也干过蓟辽总督兼朝鲜经略(当时在援朝逐倭),终官于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左侍郎。</p>
然后是张位。张位是隆庆二年的进士,这一年的主考官是李春芳,是谁把他弄进名单里的,想来不必多问。</p>
不过这里要顺便说个可能不为很多人所知的情况:明朝建立后,程朱理学的确被确立为官方意识形态。但是,洪武、建文年间,虽然科举考试首场的七篇经义文章严格限定在四书五经范围内,却并未规定必须以程朱理学为宗,程朱传注仅是参考之一。</p>
此外,当时八股文尚未定型,在文章形式上也并非十分的严格。故此,士子答题时仍有一些发挥余地。永乐年间,明廷开始组织编纂《四书大全》、《五经大全》和《性理大全》,并颁示全国,规定答题时以程朱理学的注释为准则,且须“代古人语气为之”。这才真正开始钳制读书人的思想。</p>
而到了正德、嘉靖年间,随着阳明心学的兴起,程朱理学的独尊地位就开始受到挑战。王阳明汲取了老庄和佛教的心性论思想,提出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说。他广收门徒,力倡讲学,不仅培养了一大批信徒,而且使阳明心学迅速传播开来。阳明心学不仅在普通士人中广为流传,而且在南北两京的官僚队伍中也有很多信徒。徐阶、李春芳等高官都崇信阳明心学,在京师力倡讲学,不仅进一步扩大了阳明心学的影响,而且使之逐渐被官学和科举接纳,跻身于主流意识形态。</p>
尤其是嘉靖中后期到隆庆年间这段时间,其实阳明心学在科举考试中的影响已超过程朱理学。譬如刚才提到的隆庆二年的会试,因为李春芳担任主考官,其所作程文就以王学解经,并将《庄子》之言入文。实际上从嘉隆中期开始,唐宋派对科举考试有重要影响。其成员不仅大都推崇和信奉阳明心学,而且将心学思想融入八股文和策论中。</p>
高拱和张居正虽然不提倡讲学,但其实也受到过心学的熏陶,因此高拱此前才对高务实提到他不反对王阳明当时的“真心学”,他反对的是眼下日渐务虚的“假心学”。张居正就更直接了,他认为现在的心学纯粹就是光瞎想而不做事,一点都没顾忌实际情况,知行合一完全成了空谈。</p>
扯远了,言归正传,张位既然是李春芳选出来的进士,多半跟高拱和张居正的思路都不太相同,但李春芳毕竟是首辅,太子经筵这种大事,怎么也得塞个人进来。</p>
最后是陈于陛。这个人选很有意思,因为他是陈以勤的亲儿子!但他资历算比较浅了,是隆庆二年戊辰科的进士,比高拱门下这几位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要晚了一科,但跟张位倒是同科。</p>
按理说,既然李春芳、高拱甚至张居正都往太子经筵讲官里头塞了人,陈以勤塞人也不奇怪。但高务实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陈以勤的问题只是有些保守,但其为人还是比较正派的,也谈不上揽权,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干。</p>
再有就是,就算陈以勤真要塞人,也犯不着塞自己的亲儿子这么明显吧?他陈阁老难道就没有门生亲信了?</p>
所以高务实认为,这里头估计也有问题。只是眼下手头什么情报都没有,瞎猜没有意义,还得回去找三伯问一下再说。</p>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太子经筵事,从日讲官这边看,不仅讲官本身已经是豪华配置,只怕他们身后的配置更加豪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