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兑这时候又盘算着道：“云南方面有刘綎、邓子龙，暹罗有那个什么纳黎萱，老挝有……呃，刀氏那对姐弟叫什么来着？”</p>
高务实道：“姐姐叫比亚觉，其弟名为诺皎固蒙。”</p>
“哦对，对……这老挝人的名字是真奇怪。”吴兑道：“纳黎萱和刀家姐弟都是当地王室出身，他们各率其军民复国，想必是不错的。不过依我看，安南方面才是这次南疆藩国出兵的关键，更何况还是出兵两路……这两路兵由谁统带，求真你可有安排？”</p>
高务实道：“东路军由陆路支援暹罗，目前我倾向于让阮潢带兵。”</p>
“阮潢？”吴兑仔细想了想，才想起阮潢是何人，问道：“愚兄记得，这人原是郑氏之臣？”</p>
高务实微微一笑：“这其中的情况比较复杂，早前郑氏其实是从阮潢父亲手里抢夺了兵权，这才称雄后黎叛逆的。另外，小弟所以欲用阮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儿子阮福源拜在了小弟门下，其实也相当于交给大明的质子——此子现在就在辽阳。”</p>
言下之意，阮潢相对更可靠。吴兑明白过来，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又问：“那西路军呢？”</p>
高务实正要回答，忽然外间响起了敲门声。</p>
吴兑微微皱眉，他是交待过家丁的，说和高中丞宴会期间，没有天塌地陷的大事不要打扰，怎么还敲门了？</p>
然而接下来响起的却居然是高陌的声音：“老爷，宫里的消息。”</p>
高务实与吴兑对视一眼，见吴兑点了点头，便道：“进来说吧。”</p>
高陌推门而入，先是向吴兑告了个罪，吴兑自然摆手示意无妨。高务实则让他当着吴兑的面报告就行。</p>
高陌便道：“圣上有诏：改黄芷汀为越东镇守使；改岑凌为越西镇守使。另，以‘前者安南二分，莫氏正使，黎氏副使’为由，重设安南都统司副使一职，由黄芷汀兼任。”</p>
这个消息过于突然，不仅吴兑愕然以对，连高务实都被朱翊钧搞了个措手不及，怔了一会儿，才问道：“此副使几品，可是世袭？”</p>
高陌答道：“诏书中说，因安南都统使正使为从二品，定副使为正三品，至于世袭与否，诏书中未曾提到。”</p>
高务实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皇帝在这个时间点忽然把黄芷汀提到正三品，莫非是故意要跟我现在的品级看齐，以方便此战得胜之后赐婚？</p>
可是为何给了安南副都统之后又偏偏不给世袭呢？诏书中拿后黎朝做比，说当年安南南北两分的时候，莫氏为正使，黎氏为副使，所以现在重设副都统。然而黎氏那时候的副都统一职显然是世袭的，现在却不提……</p>
他正思索朱翊钧的用意，旁边的吴兑却忽然问道：“求真，这次统帅安南西路军万里远征勃固旧地的，莫非就是这位越东镇守使黄夫人？”</p>
黄芷汀尚未婚配，按道理说当然还谈不上“夫人”，不过大明的女土司挺多，所以按照：“古制”，把女子为官的官方品衔都定为“某品某夫人”，此刻吴兑口中的“黄夫人”就是这个意思。</p>
这里还有一个后世人有时候会混淆的细节可以说道说道：比方说黄芷汀如果嫁给了高务实，那么对她称呼绝对不能是“黄夫人”，而只能是“高夫人黄氏”，断然不能把她的本姓冠于“夫人”之前。吴部堂进士出身，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p>
高务实被吴兑这么一打岔，一时没法去深思朱翊钧的用意了，只能回答道：“不错，刚才小弟正要说起此事。”</p>
吴兑眸中泛起一抹异色，顿了顿才道：“关于这位黄夫人，愚兄在京师听过一些传闻，不知是否属实……”</p>
高务实问道：“何种传闻？”</p>
吴兑露出笑容，眨了眨眼：“传闻大抵夸张，不过其中大意无非是说黄夫人与贤弟你之间有一些……呃，超乎寻常的交情，不知可有其事？”</p>
以吴兑的身份问出这话，连旁边的吴逊都有些尴尬，反倒是高务实面色坦然，点头道：“不错，芷汀与我有终身之约。”</p>
这下不仅吴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吴兑也是一脸震骇，呆了一呆才赶紧问道：“此言当真？求真，此事可不是说笑的！你族中对此竟无异议？”</p>
高务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起酒杯小饮一口，这才缓缓道：“想必会有。”</p>
“那你还……令尊令堂如何说？”吴兑这会儿反而急了。</p>
高务实放下酒杯，叹道：“家严已经知晓，不过并没有回答我，家慈的态度么……不是太赞同，但也明说了不会明确反对。”</p>
吴兑稍稍用力敲了敲桌子，道：“朝廷大员与土司结亲，而且还要明媒正娶，这是国朝二百年的头一遭！你……求真啊，你说你也是，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非要闹出这么一桩事来，何苦来哉？”</p>
高务实知道，跟吴兑这种“正统思想”的老进士谈什么自由恋爱，那纯粹是自找没趣，所以他早就想好过说辞，此时脸色平静而且肃然，淡淡地道：“师兄，小弟一人名声事小，安南万世永固事大。”</p>
吴兑顿时呆住了。</p>
高务实叹了口气，无比语重心长一般地道：“安南是小弟一手收复的，小弟不能容忍安南再次游离于我中华之外……师兄可明白小弟之意？”</p>
吴兑呆了半晌，忽然起身，整了整衣冠，肃然朝高务实一揖：“贤弟心胸之阔，用意之深，愚兄不及甚矣。方才言语冒昧，还望贤弟恕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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