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截口道:“王后有两个嫡子,即便大王看不上子荡,首先考虑的也应是子壮。”
秦王驷思及芈姝的幼子嬴壮来,更是摇头。若说嬴荡还有自己早期有意引导,将他的性格养得强势一些,嬴壮整个就被芈姝纵惯得不成样子。他道:“子壮更不行。”
“如此”樗里疾问他,“大王是要废嫡立庶吗只怕会引起举国动荡啊”
秦王驷犹豫不语。
樗里疾语重心长地劝道:“大王,若嫡庶可易,则尊卑可易、上下可逆,国若无序,必将动乱。只怕周幽王之祸,就在眼前。”
秦王驷听得不入耳,摆手道:“疾弟,你言重了。”
樗里疾却不愿意罢休,又道:“大王嫌公子荡勇而无谋,可公子荡今日的性情,难道不是大王造成的吗是大王多年来教导公子荡,说秦国当在公子荡手中扩张武力,所以公子荡才轻文重武,而今却又嫌弃公子荡鲁莽无文”
秦王驷冷哼一声:“你这是怪寡人了”
樗里疾忙低头:“臣不敢。”
秦王驷叹道:“疾弟,不是寡人灰心。这些年来,寡人在荡身上,用心最多。可如今他这么大了,扩张武力这四个字,还一直当成匹夫之勇来实现。这么多年,寡人难道只教他这一点吗”他越说越是动气,“身为君王,应该学的东西,寡人难道没有教他但他根本就无心去学,你教寡人能怎么办”
樗里疾亦是一时语塞,他是秦王驷身边最亲近的臣子和兄弟,自然知道秦王驷是如何一路用心地引导嬴荡的。只是两父子都是倨傲狂放之人,一个只会呵斥,一个只会内心抵触,却是一个越用心教导,一个越是背道而驰。想到这里,他亦是暗叹。无奈之下,他只能站在为人臣子的立场上来劝:“大王,如今诸公子渐长,公子华于军中威望日高,而公子荡为嫡子又勇武过人,公子稷聪明能干大王当日说过,恐早定储君易生变乱,如今看来,却已无大碍。臣请早定储君,以安众臣之心。”
秦王驷敏锐地扫了樗里疾一眼,冷笑:“什么叫以安众臣之心难道现在众臣之心不安吗”
樗里疾叹息,这种话又不能说得太直白,只得道:“如今朝中虽然太平,只怕大王再不定夺,就会有人多思多想了。大王,为政者最忌优柔寡断,您这样把所有的公子都留在身边,宠爱不均”他看到秦王驷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一着急,失口道:“难道就不怕齐桓公五子争位之乱吗”
秦王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寡人倒想做齐桓公,不知道易牙、竖刁又在哪里”
樗里疾亦知失口,忙膝行向前请罪:“大王恕罪。”
所谓齐桓公五子争位之事,是说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首兴霸业,威名盖世。可晚年却因为储位不定,在他重病之时,其宠爱的五子公子无亏、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率党羽争位,致使齐桓公死于胡宫,尸体长出蛆来也无人收葬。易牙、竖刁便是齐桓公晚年所宠信的佞臣。
秦王驷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转身入内。
樗里疾看着秦王驷的背影,只能深深叹息。
樗里疾的劝谏,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甘茂见近来嬴稷得宠,嬴荡动辄得咎,心中不安,因此想办法说动樗里疾进谏,早定太子。
此后,朝中便渐渐兴起一股“请立太子”的风潮来,秦王驷却置之不理。最终还是甘茂按捺不住,上书秦王驷,说公子荡已经成年,当立太子。
不料在朝堂上一说出来,便遇相邦张仪反驳,说大争之世,立储不一定要立嫡,立长立德立贤皆可。两边人马遂发生争执。秦王驷却当殿下令,搁置争议,不许再提起此事。
消息传入后宫,芈姝气急败坏地大发脾气:“我就知道张仪竖子,是要与我作对的。哪家立太子不是论嫡庶的他说什么立长立德立贤,他是什么用意,什么用意都当我看不出来吗他不是想扶魏氏的孽子,便是想扶季芈的孽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