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算从来都不如天算。
前番汉军来攻,李汗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益州军解了涅阳之围后,并没有继续反击。
一来,收编益州军之事关系着南阳黄巾军的前途与命运,他不敢耽搁。
二来,汉军刚吃了那么大个,尽皆闭城不出,要继续反击只能强行攻城,他兵少将寡,打不起那样的攻城战。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汉军放松警惕,等着汉军卷土重来。
汉军来了,他的作战计划都制定好了——把两路汉军分别拖在宛城和涅阳城下,以亲卫营突出重围,并让辉字营和才字营、先字营放弃雉县、西鄂,与亲卫营一道奔袭育阳,让汉军主力有巢归不得!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夏的第一场雨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哪怕这场雨只要再晚下三天,他的计划就有可能成功了。
可是,这雨一下,不仅道路泥泞,彭辉、葛才和余先三部南下将受阻,而且安装在宛城城头的抛石机也将形同虚设……
人间雨幕无边,天空乌云密布好似快要塌下来一般,今夏的第一场雨大得出奇。
城上城下很快便已积水成溪,“哗哗”直淌,而那豆大的雨滴还在簌簌地掉,掉在地上的水洼里水花四溅,“啪嗒啪嗒……”
城头,守军大多撤往了门楼和角楼里躲雨,只有各处岗哨上的将士头顶斗笠身披蓑衣在岗哨上坚守着。
城里,大街小巷里已积水成河,直能没过脚面,但在靠近南门城墙根下的祥庆坊、宝嘉坊等五六座里坊中,训导部和民部的官员正在冒雨组织百姓撤离,按照李汗青的命令:距离城墙五十步内的百姓都要组织撤离,就近安置。
就近安置不是问题,偌大一个宛城安置十余万人不是问题,而今人口还不到八万,空置的房屋多的是。
只是,这条命令背后隐藏的信息却让接到命令的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要开战了,而且形势可能对宛城不利!
南门城楼上,雨水顺着屋顶那几个窟窿直往楼里灌,全副武装的将士们挤在一起,尽量躲避着灌进来的雨水,个个神情肃然,纷纷紧盯着最前面那个凭栏而立的身影,那身影高高瘦瘦,腰背挺得笔直,静静地望着城外,好似一杆傲然矗立的枪,安静却隐隐散发着慑人的锋锐气息。
突然,他一声低喝,好似寒冰乍裂,“鸣钟……”
吩咐完,他一按腰间宝剑转身便朝楼下走去,声若洪钟,“迎战!”
“嗒嗒嗒嗒……”
众将士应声而动,纷纷快步跟了上去。
“当当……当当……”
警钟随即被敲响,在急促的警钟声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将士从门楼、角楼蜂拥而出,好似一股股汹涌的钢铁洪流,冲上了大雨滂沱的城头,冲回了自己的战斗岗位,然后望向了城外。
暮色已沉,他们根本看不清那沉沉的暮色和浓重的雨幕后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他们隐约听到了喧嚣声,汉军已经在准备进攻了。
“嘘嘘……嘘嘘……”
凄厉的破空声随即响起,一团团黑影冲破了暮色和雨幕砸向了城头。
“嘭嘭……哗啦……”
“啊啊……呃啊……”
砸来的不再是捆在一起的震天雷,而是更加沉重的石块,疾射而来的坚硬石块势不可挡,有的崩坏了垛墙,有的砸得门楼碎瓦四溅,也有的撞上了城头的将士。
汉军的抛石机体型更大,射程更远,这就是汉军的优势。
“嘘嘘……嘘嘘……”
“嘭嘭……哗啦……”
“啊啊……呃啊……”
一块块又硬又沉的石块不断地砸向城头,砸得城头一片狼藉,但城头的将士却只能拖着受伤的兄弟挤到还未崩坏的垛墙下继续躲避,根本无力反击。
“咻咻……咻咻……”
又沉又硬的石块还在不断地砸来,有的砸在了城头,有的越过已经被崩坏的垛墙砸向了城中,所中之处石屑四溅,一片狼藉。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火力压制”!
借着“炮车”的掩护,一队队汉军冲破暮色和雨幕迅速冲向了宛城,一直护城河边,先有刀盾手竖起了盾墙,后面便是一辆辆装满土石的轒讟车在一队队将士的奋力推动下匆匆跟了上来,直碾得泥水四溅。
一众汉军将士早已被雨水淋透,却没人顾及身上那潺潺而下的雨水,更没人在乎那四溅的泥水,只是低着头奋力推着装满土石的轒讟车。
如果不能趁着这场大雨攻破宛城,那么,他们就将直面城头那些头颅一般大的“震天雷”。
他们见识过那些“震天雷”的威力,便是今夜累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去硬扛那些“震天雷”。
“嘎吱……”
终于,第一辆轒讟车冲到了护城河边,随即便有人掀开了车子前面蒙有生牛皮、涂有泥浆的挡板,然后众人奋力一抬后面的车身便将满满一车土石一股脑儿倾倒进了护城河,“咚……噗通……哗啦……”水花四溅。
“嘎吱……嘎吱……”
随后又是第二辆、第三辆……一辆紧接一辆。
城头,李汗青听到城下水声澎湃,便硬着头皮从垛口探出脑袋循声望去,隐约便看到一辆辆轒讟车往护城河倾倒土石的场景。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时代攻城的正规打法原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