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笑了,心中那么苦涩。我懂了,未央。
如果我是她,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在凉生知道“姜生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和天佑已经分开”这个消息传开之前,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搞定凉生,以免夜长梦多。
陷入了爱情里的女子,竭尽了手段,只不过求一个男子,一生到老。
男未婚,女未嫁,谁能去指责那一些是非对错
而且,纸婚书,谁敢说不该
凉生一直是沉默的,他仿佛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思索中。
未央再次收起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流着眼泪,温柔地拉过凉生的手,搁在自己的腮边。她闭上双目,贪恋着那份来自凉生掌心的温度。她没说话,只是眼泪长流。
那些眼泪落在了凉生的掌心,却仿佛是一种最好的语言
亲爱的,我宁愿你给我一个躯壳,我宁愿去守着你给的躯壳,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渴望爱、渴望你的女人,我都做到了这样的委曲求全,你怎么能不成全啊
我们在最青葱的年代里相遇,历经过纷纷扰扰。我曾经恨你拿着我们的“爱情”来掩饰你对另一个女孩的爱而不能。我痛恨过姜生,做过错事,让人讨厌,让你生厌而如今,千帆过尽,生死历经,骄傲如我,什么都已放下,我都肯恳求你,尽情拿着我们的“婚约”,去掩饰、去成全你们彼此的幸福,你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啊
我记得金陵在她们报纸的专栏里写过这句话,她说,有时候,在女人的爱情战争中,不争,就是最大的“争”。
突然,未央止住了哭声,扬起小巧的下巴,满眼期盼地看着凉生,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答应娶我了
凉生深深地看着未央,眼眸之中有多少内疚,我看不到;我只看到,未央的眼眸里,闪着一种叫做期待的幸福光彩。
我不知道从何处鼓起了勇气,突然站了起来,只想冲进门里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冲进去做什么,可当我的手伸向门把手那一刻,陆文隽的影子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他冷冷地笑着,冷冷地看着我,他的眼眸黑暗得如同他手中的枪口。他说过的,你今天侥幸带他离开,明天,我就会用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掉
我的手,从门把手处,重重地落了下来。
我对自己笑了笑,到此为止吧,姜生。
这么多年了,我的凉生他,总要平安幸福啊。
我的手落下那一刻,病房中,未央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片细碎的白瓷片,放到凉生手里,然后她用右手迅速拉起凉生的手,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划破了一个圈艳红色的鲜血,如同娇艳的情话,表示了一生的不离不弃。
毫无准备的凉生显然被惊到了,他慌忙地收回手,拉过未央的无名指,只见那一圈艳红,玛瑙一样。
未央冲他笑了笑,含着泪说,我听说过钻戒、金戒、草戒指、纸戒、画的戒指而我,有你给我的血戒指。凉生,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了,你用它把我一生都囚禁了。
那道漂亮的红色,环绕在她的无名指上,像疼痛的誓言一样。
凉生吃惊地看着未央,眉目间充满了对这个女孩的心疼。她的决绝和浓烈的爱情,似乎将他逼入了绝境,令他无法思考。他轻轻地抬起手,很小心地擦掉她眼眶里掉下的泪水,说,我会辜负了你的好啊
未央就哭得更厉害了,她将凉生的手紧紧拉住,她哭着说,只要你肯给我机会爱你,我会用一辈子来陪你,来暖你
凉生看着未央,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复杂的神色,他沉默着掏出手帕,试图给她擦干无名指上的血迹。
未央拒绝了,她拉过凉生的手,将瓷片捏在手中,仰起头,没有说话,但是满眼的询问,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吗
凉生看了看未央纤细如瓷的无名指,漂亮的唇紧紧抿着,一直沉默。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作决定的男子,但是,一旦决定了,便不再轻易更改,包括爱。此时,他想要思量,而她,却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去思量。
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同样也适用于爱情。
凉生的沉默,在未央的眼里却变成了默许;或者即使他的沉默是一种拒绝,她也要将它改变为“我愿意”。于是,她轻轻地附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碎瓷片在凉生的无名指上划下了那圈血痕。凉生的眉心微微皱起,那种疼痛划断了他的思量、他的退路,而这道伤痕就像划在了我的心上一样。
这是两枚永生都无法脱下的婚戒,也是他们赠予彼此的一生之痕,而可笑的是,我却见证了他们“互换”戒指这一刻。
我有些摇摇晃晃,咧嘴笑了笑,自语道,这次搞偷窥搞得爽吧,姜生要不要进去恭喜一下啊,姜生说几句“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然后,顺便替他俩擦擦血什么的
我冲着空气拼命地笑,做各种鬼脸给自己看,眼泪却在拼命地冒。
突然,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微微一惊,仓皇转身,尚来不及收起眼泪,却见到前段时间久觅不到的宁信,她已站在我的身后。原来,刚刚我太过悲伤,竟没留神有人已走到自己身边。
宁信看着我,眉毛微微敛着,柔和的眼波中透露出淡淡的悲悯之意。
她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是思虑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语言,她说,姜生难为你了。
她的话,倒让我有些不安。
人越长大,就越懂得。当我还是一个萝莉的时候,每次未央坑害我,我就会对她充满痛恨,觉得她明明是可恨的女巫,还要装无辜的白兔;而如今长大后,我能理解了,一份个女人意味着什么。我想,如果换做我是未央,谁敢动我一份八年之久的感情,我会抄起笔记本当砖头,率领北小武以及花果山的猴子砸了那女人的全家。
也或者,这只是我过过嘴瘾,将自己伪装得凶悍罢了。
因为现在就有一个女人,动了我对一个男人十七年的感情,我却只敢、只能窝囊地站在门前,咬着自己的手臂哭泣。
突然,微掩着的病房门被打开了,未央迎面出来,眼角泪痕依稀。她看到我的瞬间,如遭雷劈一般。
当她的目光触及我脖子上的红痕时,眼睛里又流露出了不屑和嘲讽的神色。
宁信走上前,似乎想要对未央说什么。
这时,病房里的凉生似乎觉察到了异样,他猛然转身,漂亮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忽而明亮的光。那仿佛是历尽千年的一个回眸,漫长而遥远。
在他回头看到我那刻,我悲从中来,匆忙转头,没命一样跑开了,撞开了身边的宁信,也躲开了她挽留的手。
身后,宁信轻轻一声“嗳”,我的名字她未曾喊出口,却依然换来了未央愠怒的目光。
我独自躲在走廊的转角处,像一缕孤魂一样,竭尽克制,忍住泪,忍住呼吸,忍住不嚎啕大哭出任何声息
那一天,医院里,他离我只有十几步远的距离。
他们俩手上的“婚戒”娇艳如花,我一人在冰凉的地板上泪如雨下。
那病房门外,传来了对话。
凉生夺门而出,声音中有些许期许,刚才是谁
未央回头,定了定神色,微微一笑,温柔地说,哦,没谁,一个乱跑的小孩。
宁信在一旁,神色平静,带着微微的伤感,看了看未央,又看了看凉生,嘴巴紧紧抿着,没有说话。